在我的香港地图里,一定有湾仔。湾仔是我成长的地方,亦可说是香港成长的地方。之前我就说过,“我欠湾仔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我希望用小说写出来。
永远的修顿球场
位于轩尼诗道和庄士敦道之间的修顿球场,是湾仔的中心点。从修顿球场往北走,有船街。为什么是船?因为上世纪30年代以前,这便是香港岛的海岸线了,人们在这里搭船渡海,是登岸与登船之地。一条窄窄短短的街道,铭刻了香港的起点。
船街再往北,有皇后大道东。罗大佑曾唱“皇后大道东上无皇宫”,如今只剩名字,是殖民时代的印记。然后是星街、日街、月街,有民居旧宅,亦渐变为小苏豪(Soho),有豪宅,有餐厅,有洋人,是happy hour 的美好所在。
对了,happy hour,亦可往修顿球场的南边走,越过轩尼诗道到达骆克道和谢菲道——这里曾是“苏丝黄的世界”,如今虽没落,仍有十来间小酒吧,白天、晚上同样热闹。若可以,夜晚11点不妨再去看看,街头巷尾站着泰国来的人妖,浓妆艳抹,婀娜多姿,展开一幅暧昧的异色图像。
湾仔的日与夜,很香港,也很不香港。
香江有幸埋忠骨
日本鬼子占领香港期间,港岛南端的香港仔被改名为“元香港”。元指元气、根源、原始、元素,鬼子虽可恶,但他们明白香港仔的历史定位。
香港原为渔港,香港仔乃渔民聚居之地,至今仍有海鲜市场,素为游客喜好。吃饱了,喝够了,若百无禁忌,可到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看看。坟场在渔港旁的山上,走路需半小时,就当散步。斜坡上,大墓小墓高墓矮墓,整整齐齐排列着面向大海。生人难享海景豪宅,葬在此地的死者却日夜与海相对。
葬在这里的人,有名有不名。北大校长蔡元培在此,民国总理唐绍仪在此,中华书局创办人陆费逵在此,耗尽家财支持辛亥革命的香港爵绅韦玉在此,连23岁即吞鸦片自杀的塘西名妓花影恨也在此。探寻墓碑,是一段值得回味的历史怀想之旅。
若嫌不够,再到香港仔旁的跑马地坟场,杨忂云、何东、何启都葬在这里。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尽的民国名人、闻人,长葬香江。香江有幸埋忠骨,幽冥之间,别有联想。
庙街十二少
有没有看过刘德华的老片《庙街十二少》?江湖岁月,古惑有情,呈现了庙街的繁华与悲凉。
庙街在油麻地,地铁可到。文青们,最好是下午先到庙街旁的百老汇电影中心看一场只坐十来人的冷门艺术片,散场时,天色暗了,步行三分钟到庙街吃煲仔饭。若在冬天,必须到“蛇王恩”享受一碗滚烫的广东蛇羮,再配一碗腊味饭——今夜,不管你来自何方,你都是广东人。
庙街有夜市,也有公开贩卖的各式成人玩具,大大方方地摊在路边,看不惯的人恐必心跳眼红地暗喊一句“世风日下”。还有中国传统的看相算命,亦有五六个塔罗牌的占星摊档,其中一间,晚上7点即有年轻男女坐着排队等候,听说很灵验。真的,信不信由你。
远离颠倒梦想
你以为香港只有港岛、九龙、新界和大屿山?顶多加上长洲和南丫岛?不不不,你错得厉害。香港特区其实共有263个岛屿,只要面积在500平方米以上,都算在内。当然,绝大多数的岛,除非你有私人船只,不然是没法去的。也不一定非去不可,就让它们安静地、沉静地躺在海上,别去打扰。
最多人打扰的必是大屿山。这里有迪士尼乐园,有360度观光吊车,有天坛大佛,不管假日与否,皆见游客。但外来游客似乎甚少知道大佛旁有条小径直通“心经简林”。慢步走30分钟,到一尽头,有小山坡,坡上竖立一根根木柱,共37根,柱上刻字,是饶宗颐的书法,由“观自在菩萨”起始,到“菩提萨婆诃”终结。但第23根故意不刻字,象征“空”之佛意。37根木柱,《心经》在此,镇地凌天,驱赶无明。
假日时,心烦时,我喜到此走动沉思。抬头望天,远眺浮海,烦恼未免退场,却至少会沉淀,让我在云雾渐散之际偷得一丝宁静,有更大的智慧和勇气面对人间万象。滚滚红尘,心无罣碍,远离颠倒梦想,红尘便是最好的修行。
“趁墟”得趁早
大埔在新界,有个墟市,就叫做“大埔墟”。其实只是几条小路,是民居所在,有小店,有市场,当然,便有吃有喝。
我去大埔墟是为了吃。有间“陈汉记茶餐厅”,冬天的腊味煲仔饭,不吃便对不起自己了。粥亦是好的,推介田鸡粥,浓烫的粥水经喉入胃,全是你的,别人偷不走,肠胃便是天国。不管冬夏,到了该店,必吃各式蒸肠粉,内馅有虾、猪肝、带子等,一个人可以吃四五碟。但因是“即叫即蒸”的现制食物,须等待半小时。
“陈汉记”旁有间小小的店叫“群记清汤腩”,他家的牛腩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中午1点才开店,12点30分已有人开始排队,下午4点左右通常已卖光。许多著名的法国美食家来香港,亦常来光顾。可惜我去年开始戒吃牛肉了,为了健康,更为了考验自己,抵抗诱惑。有时候想起“群记”,流口水了,颇想破戒,幸好,至今仍然忍住。不如你代替我去大吃特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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