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在香港,经过14场日拍和1场夜拍,32.3亿港元的艺术品完成了一次换手。
2010年11月底,香港展览中心二楼正在进行香港珠宝购物节,人满为患,抢着填资料入场消费。大陆客是大目标,“mainland买家”有专门通道入场。往前走十几步,便是一条红毯,通往更上层楼的佳士得拍场。走红毯的人行色匆匆,中国脸、西方脸、TVB熟脸一一闪过,既是香港速度,也是财富游戏中一贯的低调。
你头一天晚上还在蔡国强和曾梵志前踯躅,展厅里第二天就全换成赵无极和朱铭们了,隔一天,又被徐悲鸿和张大千等大家的书画取代。拍卖会上展开体力比拼,持续数小时的拍卖散场后,后勤赶紧在午夜进场,打包、运输、重新布置。
亚洲当代艺术3年一换手,对连续5年领跑亚洲的佳士得拍卖行而言,这是一笔内地艺术家和内地藏家逐渐成为主角的艺术买卖。
一场夜拍:欢迎来到佳士得!
最受瞩目的中国20世纪和亚洲当代艺术夜拍定在7点开始,要进拍场的人怕来不及,不少干脆以猪扒包和奶茶打发一顿。茶餐厅的电视正播连胜文遭枪击入院的新闻,台湾五都选举刚决出胜负。但此时此地即将上演的秀,比台湾政治更吸引眼球。
自1766年12月5日第一场拍卖开始,佳士得便一直将拍卖当做艺术之一种来经营。拍卖官的作风言谈、电话代理的衣着发式,甚至放在座位上那本银色图录的表达方式,都是这门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6点,60盏射灯和16个反射灯把拍场照得光灿灿。工作人员将桦木板鱼贯搬入后台,等会儿翻过来搬上前台,便是一张张至少价值6位数的杰作。
人越来越多,260个座位逐渐坐满了。穿名牌软皮鞋和夹克衫的内地中年男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拿黑色鳄鱼皮LV SPEEDY35的外国女人显然是佳士得的常客,穿带皮leggings、外面再套上高跟皮靴的年轻女孩看样子是徐濠萦的拥趸,也有大学里读艺术科的朴素学生混进来开眼界。
“对不起,这些座位有人了。”“哪里没人?我想知道。”一个金发蓬松的漂亮女人挑挑眉毛,不满地坐到侧面前排。
中间第七排的8个座位一直留到开拍前,最后坐下操江浙口音的一男两女,年纪大点的女人将暗绿色的鳄鱼皮爱马仕放在脚下,侧袋里露出一部金色的vertu手机,年轻一点的女孩戴克拉钻戒,做了法式甲,斜跨一个迪奥皮包。
“欢迎你们来到佳士得!”来自纽约的女拍卖官张开双臂以普通话开场,内地买家会心笑起来。
这场拍卖速战速决,很多画来不及搬上来就已经成交了。不到2小时,44件拍品卖出37件,成交额2.813亿港元。常玉的《青花盆与菊》在两个电话买家之间展开竞争,3分钟后以5330万港元成交。“我记得这件作品3年前是2000多万落锤的,所以几乎是成长了一倍。”佳士得亚洲区主席叶正元愉快地说。
“亚洲当代艺术通常3年一换手,”香港佳士得高级副总裁张丁元并不认为冲进拍卖市场的热钱有太大负面影响,“艺术市场的换手率不像股票市场那么快,所受的冲击也不那么大。”
大多数拍品在2分钟之内就落锤了,买家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买什么东西一早就下定决心了。不过,以往开创过天价的张晓刚和岳敏君作品却不那么抢手了,岳敏君的《农夫》甚至没达到估价,另一件《划船》一上来,后排就有人嘀咕:“这张太小了。”倒是一贯低调的毛旭辉却凭《92家长》让人惊讶地一举跻身千万艺术家行列。
开场44分钟后,坐在前排的日本买家并无斩获,提前退场了。那位坐在第七排买家对赵无极的《4-6-62》感兴趣,出价750万。这幅画还没来得及搬上台就展开竞价,最后以港币962万港元被别的买家买走了。不过,散场后他的兴致丝毫没受影响,依旧约了朋友去法国餐厅叹生蚝。
一群藏家:要买就买精品
2010年佳士得的预展及拍卖场地仍然在香港展览中心,参观的人极多,拍品近在咫尺,工作人员开玩笑说,她们都担心有人会打碎花瓶和盘子。其实,佳士得尽可以让人只能隔着玻璃看,但这样就好比过去的国营商店要隔着柜台和售货员买肥皂,今天的超市连好酒与和牛也开架让人随便挑。没有购物体验,很难有消费冲动。
展厅里,每个角落都有恒温恒湿机:温度20摄氏度,湿度60%,应是香港最宜居的房间。你走得离画近一点,保安就会警醒地往你这边移动几步。
几天来,主展场人流不息,从色彩艳丽的东南亚绘画到发黄的中国书法卷轴都有人感兴趣。手臂上勾着爱马仕铂金包的富态女士,身边跟着年轻的女随从,边走边捂嘴讲电话:“你怎么看他的作品?”日本人则总是三五成群,用蓝光小电筒在字画上边检视边谈论。
“日本藏家早年收了很多书画,很多重要的中国书画是从他们那里拿出来的。经济泡沫以后,日本买家不像80年代那么活跃,20年来,他们主要是卖家而不是买家。”叶正元说。
在市场上,藏家的口味是很私人化的,受很多因素影响。佳士得东南亚现代和当代艺术部门主管龚若灵介绍说:“东南亚艺术市场到今天走了16年,逐渐有收藏家的确是在收‘东南亚’。这当中有些是因为对自己文化的认同而收的人,那他们就不可能很积极或是很系统的去收集。比方说印尼的藏家只收印尼的画,菲律宾的藏家只收菲律宾的画,这样的情况也有。”
但是,也有不少有眼光的藏家非常活跃。“印尼的藏家最有前瞻性和包容性,他们看中国20世纪油画、中国当代艺术,也买印度、韩国和日本的当代艺术。”龚若灵说。
两翼的展厅人气很旺,男人围着瓷器工艺品,女人围着珠宝。穿暗金中式衣褂的美女涂了腥红甲油,十指紧扣一只雪白玉盘拿给买家看。“真正买好东西,一定要到拍卖会,因为这里的珠宝都有专家看过。而且珠宝行不会一次性有这么多贵重的存货。”一位专攻珠宝的香港买家说。
来拍卖行的人,一定是抱着要买就买精品的心理来的。“好的东西客人会追得很厉害,一般的东西客人会比较保守,在艺术市场上,这是健康而稳定的情况。”叶正元说。
这些拍品,一边展出,一边被源源不断地拍走。一旦落锤,作品会在第一时间打包,做好送货上门的准备。拍场右后方就是付款台,刷卡、付现两相宜,交易流水走。
一个未来:内地市场最大
244年来,佳士得几经起伏,有过更名与沉寂,也曾迎来过叶卡捷琳娜女王这样的豪客。不过,创始人詹姆士·佳士得(James Christie)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全球拍卖市场会进入一个讲普通话的世纪。
嘉德秋拍成交41.33亿元人民币,香港苏富比秋拍成交30亿港元,香港佳士得成交32.3亿港元,保利秋拍成交52.8亿元人民币……一只意想不到的乾隆瓶,更在伦敦bainsbridge拍卖行拍出5.5亿元人民币天价。
在连续5年领跑亚洲的佳士得拍卖行,2010年秋拍比去年同期的成交增长了95%。单是20世纪及亚洲当代艺术这一项成交,就从2004年的3000多万港元增长到2010年令人咋舌的5亿多港元。这些令人瞩目的数字,无一不与中国内地藏家空前高涨的热情相关。
“大局来说,市场非常的稳定,”叶正元举例道,“酒这一两年来不停地往上涨,最重要的也是大陆的藏家开始进来了。”
中国内地在艺术品市场上的崛起,首先是从艺术家的优异表现开始的。蔡国强、谷文达、张洹、徐冰、黄永平等艺术家的很多思维方式都指向中国人的精神内涵和独特面相,他们的艺术给西方非常强烈的震撼。张丁元说:“在文化的价值和思维上,中国一直维持着那样一个深度。今天是一个时间,因为经济和国力的强盛,让世界重新再来认定中国艺术的价值。”除了西方的青睐,同时如叶正元所说,“中国人有闲钱买艺术品,第一个当然是买他们最熟悉的东西”。
“总体来看,市场会主导学术,从印象派开始就是这样。”张丁元认为,市场代表群众的观感,代表他们是否接受或认同这个艺术家的表现性。但他并不认为任何人可以通过金钱把什么操纵成大家认同的东西。
蔡国强的《寻找外星人》流拍了,很多人猜测是因为尺幅太大,不方便保存。但张丁元透露,虽然现场没有成交,但他正在和藏家谈售后标,也许很快可以成交。就算不能成交,张丁元说:“我们在拍卖的同时也身负教育的功能,投入人力、物力、时间,让人理解原来当代艺术有这样一回事,后续的影响是相当大的。”
谈及内地藏家的心态,叶正元说:“爱好艺术的还是有,完全就是投资的我相信也会有。即使你完全是收藏,花了上千万,心里也希望将来有一天出手的时候得到一点回报对不对?”
“佳士得244年来秉承的理念是,站在一个真正长久的市场,才有真正永远的生意。”张丁元说。对于未来的市场前景,正在内地开疆扩土的香港佳士得信心十足,叶正元说:“我们最大的优势是200多年来积累的全球客户群,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我们的专业。一般拍卖公司可能还没法跟我们竞争。”
谁是佳士得?
佳士得拍卖行(CHRISTIE'S,旧译克里斯蒂拍卖行),1766年由詹姆士·佳士得(James Christie)在伦敦创立,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艺术品拍卖行,上世纪80年代更因为印象派杰作的拍卖而进入发展巅峰期。
1986年1月,佳士得登陆香港举行首场拍卖。随后在中国台北、上海、北京等地设立办事处,更将其商标权授予以中国为基地的北京永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全部进军中国市场。
由于业务的不断扩展,2005年,佳士得香港公司将拍卖地点由金钟万豪酒店移往场地更大的香港展览中心。2010年,香港佳士得秋拍取得32.3亿港元的拍卖成绩,35件精品创下世界拍卖纪录。
在国际拍卖界,一直维持着佳士得与苏富比两强并立的局面。每有传媒需要专家就艺术界的大事小情发言,这两家拍卖行总是成为首选采访对象。而在中国内地数百家大小拍卖行中,中国嘉德与保利则是声名最旺的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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