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中写道:“我们时常感到孤独,却又害怕被亲密关系所束缚。数字化的社交关系和机器人恰恰为我们制造了一种幻觉:我们有人陪伴,却无须付出友谊。在网络世界中我们彼此连接,同时也可以互相隐身。”
微信群恰恰是这样一种存在。你被裹挟在一群看似有共同话语的人群当中,无惧孤独,也不怕被束缚。它给予你刚刚好的自由度,也越发让你变得保守而被动。
最初40人的群人数上限,让成员名额异常珍贵。每个人只拥有几个固定常规群:用表情包吐槽的朋友群、发布会议通知和方案计划的工作群、转发养生帖和鸡汤文的亲戚群,以及靠着零散联系再度线上大重逢的老同学群。
在这些地方,你能够找到些微弱的存在感。但随着500人的群上限开放后,微信群开始野蛮生长,由熟人社交渐渐变成了弱关系社交甚至陌生人社交。
临时群出现且建得繁多随意。团购凑单群、出差订票群、活动策划群、一次性聚会群、红包福利群、粉丝讨论群、驾校学车群、行业交流群、婚礼排练群、摄影达人群……更有甚者,把互无交集的微信联系人统统拉进一个群,只为一次投票、求赞和求转发。
这些关系松散的群组为特定时间和特定场景的需求而存在,基于群主的关系链维持。一旦行为结束,最终也都变成了万年沉寂的“僵尸群”。你往往被动地进入这类群体,并不认识所有成员,实际联系不紧密,焦点也不在自己身上,但碍于情面、关系甚至利益无法立刻抽身退群,在其中苟延残喘。
和没有过多交集的人在一起,无论气氛多么和谐,表情包多么到位,嘈杂和喧嚣中反射出的都是无聊和孤单。众目睽睽之下,群中一对一的对话无伤大雅却也空洞乏味,内容不如两人单独聊天来得猛烈又直白。
于是,微信群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你在群里苟且地存在着,没有主导性,也不愿主动。微信群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一个微信群里总会有个把握主题方向的大佬、出现即获欢呼的万人迷、从不插科打诨的高冷患者、总是第一个附和的捧场王、有事没事甩个梗的段子手、不说话只发钱的红包狂魔,以及一群只有在发红包时炸出水面的潜水族。
潜水族关闭了群消息提醒,偶尔兴起会默默翻开聊天记录。微信群的功能为聊天,也仅止于聊天。某种意义上说,微信群就像自家厕所,在群里想一事说一事,就像在厕所出恭,有需要时进去解决问题(有时甚至会出现尴尬冷场的便秘感),但搞定后也不会长久停留。
而朋友圈则像你精心布置的客厅,是访客可以落脚参观的地方。每一处都经过细致考量,最终呈现出几乎完美的观感表象。有时我们并不喜欢那些极端美好的“装修风格”:天总是蓝的,孩子总是萌的,食物总是诱人的,车钥匙总是壕的。
但即便是一种伪装,也是主人一种随心所欲的自在。歌手郝云在《该装就装》里唱道:朋友圈里有个姐姐∕每天都很活跃∕每张照片都露着内衣∕每句话都说得很文艺∕她明明长得像个打手∕可非说自己像个女优∕虽然她才五十六∕但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朋友圈中的人们总是活得很滋润,隔三差五带定位的境外游,怎么秀都不够的恩爱和礼物,随叫随到的酒友肉友,什么都没发生就放一张自拍刷存在感,附上一句或忧伤或幸福的旁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的评论也总是很热情,以至于要“统一回复”,免去一一作答。
又或者分享文章以修身养性,装点里子工程。转发公共事件的长文争当公知,就像客厅茶几上摆上几张当日报纸;转发艺术鉴赏内容,有如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清幽字画;转发对影视作品的解读,仿佛电视机中正在播放的剧目。
身在朋友圈的你享有主动权,怎么使用全看自己的选择。你有权对他人点赞、评论,也可执意屏蔽对方,免除了删好友的翻船行为,又获得了长久安宁。你可以根据自身口味来装饰门面,更可以定向传播,设置分组可见,甚至仅自己可见,开辟一处私密的电子日记所在。
Monkey SDK创始人李东说:“微信群是一群人的孤单,朋友圈是一个人的狂欢。”又好比说,微信群如公共大广场,热闹的假象背后,你也只能随音乐跟风跳起广场舞。朋友圈如私家小花园,修剪树枝、锄去杂草,再摆上自己喜爱的盆景,一切如你所愿。
最后,在朋友圈里那个挥金如土的你,此时是否正在微信群里等待着“一分钱也是真爱”的红包坐立难安?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