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鲸鲸
生于198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动画系。著有小说《失恋33天》,后被导演滕华涛改编为同名电影,由她本人出任编剧。自称“大龄少女,知名怨妇”,“对敌人心狠手辣,对爱人甜贱绵软”。
挣钱?有钱肯定比没钱好。但是我对钱没所谓,够花就行了。我也不买车不买房。我不用车,因为驾照考不过去。我从小就做恶梦撞死人,看到药家鑫那个事,总觉得是我的恶梦变成现实,特别害怕。房子?有个小房子自己住就可以了。以后结婚两人够住就行,这事我还是不愁。
我也想中五百万,把全世界绝版的一些黑胶唱片收回来。但是这事想想就行了,不要有那么大的动作非得现在就赚钱。把它们收回来,那我的人生真的到这里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奔头。对,我挣钱最大的动力就是买黑胶唱片。
我爸我妈
我生活在一个特别正常的家庭。我爸我妈不干涉我的事,就是在我穿衣服的事儿上比较唠叨。我妈说我穿得太土,让我穿艳色;我爸就跟她吵,说别把小孩打扮得小丑似的。我爸是军人,他说女孩的衣服最好看的颜色就是蓝和白。他们总这样,为特别小、特别奇怪的事吵架。
我喜欢他们,有了想不明白的事,第一时间问他们。我写《失恋33天》里的大老王就是按我爸的性格写的,他宠小孩的态度就是大老王那样的。很多人说我写的老板不真实,确实不真实。我爸对我是一个样子,他工作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有一次我爸拉着我上街,迎面过来两个女兵,是他的手下,她们还吃着冰棍呢,一见我爸立刻把冰棍甩到一边去了。我当时想,我旁边站的什么人呀,把人家吓成这样。
我觉得我妈特别幸福,我想成为我妈这样的女人。我特别羡慕我妈找到我爸。我爸退休了特无聊开始绣十字绣,给我妈绣手机链,我跟我妈开玩笑说,你提前一个时代找到了你的王小贱。我出生以后我妈就在家安心做主妇。在家这么多年,她没什么烦心事。她的烦恼,比如她最近在养流浪猫,猫节育的问题让她每天愁得睡不着觉。
我妈担当着一个最纯粹女性的角色,她让我们意识到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重要。我觉得个人价值不是体现在影响了多少人或者做出了多大贡献,而是说你这个人曾经在别人的生命里存在过。这个别人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大群人。我不觉得一个人干过多少伟大的事,就证明他有存在价值。我妈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必须存在的,她的个人价值已经发挥到极至了,她活着就特别有价值。
我的理想是做家庭主妇
大学毕业时,我爸跟我说,别急着出去找工作,还每天做得不开心。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找一个不开心的工作,每天愁眉苦脸地回家。你先在家想想适合干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养你到25岁,25岁以后就找个人嫁了。我听了心里挺踏实的。我真的打算结婚后是要做家庭主妇的,所以我跟滕导(滕华涛,《失恋33天》导演)反复说我写到结婚就不写了。我也会跟朋友说结了婚真的是什么都不干了,就待着。
干编剧这事,我不能尽全力去做。因为尽全力就意味着得用十分的劲去做,摔倒了会特别疼,我是特别怕疼的人,所以我永远只尽七分力。不是说那三分力不想使,或者说我偷懒,是不敢使。这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开始剥的是外层,很轻松地剥开了;但再往里剥就会流眼泪——写第一、第二个本子可能都是我想写的东西,有表达欲,但是再写下去,就必须不停把自己榨干,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我觉得那个过程只有伟人能做到,我不是伟人,我还是想偷懒。如果以后的孩子觉得我是一个好妈妈,我能混成我妈这样,一辈子就挺完美了。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我妈的生活是这样的:比孩子早起床,做好早点,然后开始干自己的事。我妈的兴趣爱好特别不固定,有一阵迷淘宝,前一阵迷瑜珈,这一阵爱猫,找到一猫友,天天聊猫的事……她的固定爱好是打毛衣,尤其到冬天,她就织各种各样的帽子,创造各种各样的帽子,造型都特别奇怪。就每天干这些。我觉得挺好的。
类似打毛衣的爱好?没有,我完全干不了,所以我对这些事特别期待。这些事我现在都没干过,攒着,等结婚以后一样一样开始学。现在学,可能破坏了期待值。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这方面的天赋,人生有很多赌注,我就赌在这儿了。我妈生我下来,我应该有这个基因。就像当编剧,我之前也没写过剧本,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干,特紧张,但是我挖掘了潜能。以后我就把更大的赌注赌在当家庭主妇这上面了。我妈结婚以前也是文艺青年,她拍的黑白照片,戴着墨镜背着吉他站在草坪上特别文艺。她当时还写写诗什么的。而她结婚后就把另一种潜能发挥出来了。
我觉得结婚在人生中还是挺重要的。毕业后,我没怎么工作过,一直在父母的照顾下长大,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社会身份的人,一个活在小房间里的人;结婚能真正让我成人,让我变成别人的老婆、孩子的母亲,担负起一定社会责任。这个事对我来说特别大,我特别紧张,站到这个岗位上好像就会响起贝多芬的交响乐,所以得战战兢兢站好这个岗。在那之前可以做其他事,在那之后希望能够认真对待这个人生新角色。
我的手机里只有13个朋友的电话
我没化过妆,也没穿过高跟鞋,天天就这样。我当然也想美美地出现在人前,正式场合也想穿得稍微好一点,起码不让人心里添堵。但半个小时是我底线,要说先去化妆再去挑衣服,弄一个上午,我会尿急。周围有这么一批不重视仪表的朋友,怎么可能去打扮呢?我也挺羡慕人家一群朋友出去,看起来特别淑女、有派的,我的朋友出去一个个都像土豆似的。
至今,我的手机里只有13个人的电话号码。我对“朋友”这两个字看得特别重,对我来说没有一面之交的朋友、吃喝玩乐的朋友、深交的朋友这种区分,我就把人划分成朋友和不认识的人。没有深交,在我看来就是不认识这个人。
有人说《失恋33天》是写我朋友的故事,怎么可能!我人品得差到什么地步,会把朋友的故事拿去卖呢?我宁可卖自己,也不会卖朋友啊。如果有一天,真的没有编故事的想象力了,那我宁可不做编剧,这证明我这行做到头了。
我在乎朋友,因为一旦我结婚当了家庭主妇,朋友就是我跟外界的最重要联系了。我妈交往的就是从小认识的那几个人。我已经意识到这点了,所以我拼着命要维护这些朋友,要留着将来用,那才是比挣一点小钱重要千百倍的事。
文艺女青年是这个世界一股清新的风。我特别讨厌文艺男青年,就是那种让爹妈养着不干活,天天谈理想谈人生,谈完以后,买单的时候去上厕所的人。我的男性朋友都特别踏实,他们也文艺地谈人生,但并不妨碍他们担负社会责任。这个社会是由中坚力量支撑的,可能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会喝着二锅头跟室友说我要走遍五大洲,要怎么样怎么样,但是毕业以后,为了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建立一个家庭,甚至为了大学时认识的那个女孩,放弃了年轻时候的梦想和理想,老老实实去做一个朝九晚五的白领。他们的努力保证了这个社会的正常运转,是值得尊重的。有些文艺男青年这样说他们:那种人很庸俗,一辈子就算完了……我特别特别讨厌这种态度。
鲍鲸鲸答问
问:你最想劝慰失恋的人的话是什么?
答:出问题的时候,先别想着决裂,别那么帅地摆造型,先把自尊放一放。在失恋的当口,好像大家都会有一种站在舞台上的感觉,感觉别人都在围观你,其实并不是这样。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不要考虑现在不走,以后会不会被人笑话之类的事情,不要去想别人的想法,而是静下心来想解决问题的办法。给对方时间,先听对方解释,听对方最后的想法,想办法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再分手。
采访手记
我必须很不客观地说,这是一个可爱的采访对象。采访前一秒,她担心着自己的表达障碍惊慌不已,而说完“嗨”开始采访,她满嘴贫话就是一个机灵的北京妞。她爱参加溜溜球,她母亲为猫咪的节育问题而烦恼,她爸在为她妈绣十字绣的手机链,很难得,在中国,她能出生于如此一个“不求上进只求好玩”的“无用”教育的家庭。父母“纵容”孩子毕业后在家无所事事,更“纵容”孩子为不相干的普通平民逝者免费写小传,一切源于父母纵容着孩子的自由。她在自由中,天赋被挖掘,于是天时地利人和,小小地红了一把。
我期待她的下一步走红,我庸俗了,或者我应该说只期待她的幸福,因为我愿意期待一切的美好都有回报的,而看到她呈现的面貌,我想到的词语就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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