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陈倚
编辑 | 苏炜
题图 |《大考》
你知道当下最热门的专业吗?
又到一年报考季,“专业”依旧是那道纠结的选择题。
时间的潮水一浪接一浪,“热门专业”总是位于潮头之上。从数理化到文史哲,从建筑学到金融学,当人们真正想要追逐潮流的时候才发现,个体的热情、家庭的选择、群体的判断,在面对巨大的变化时,似乎总要慢上半拍。
(图/unsplash)
热门专业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风向标,“考得好不如报得好”的说法深入人心。但在专业和行业的周期中,“热”和“冷”之间的转换也常在一念之间,折射着社会的变迁。
选择热门专业等于更顺利的人生?我们找到四位不同年代的“热门专业”毕业生,通过讲述他们的求学和职业经历,重新审视人生成功的标准。
“我不想重复父母养羊的故事”
一九九几年,我初三,突然就开窍了。
想明白了我为了什么学习,要去哪里——我要离开农村,去发达城市,“我不想重复父母养羊的故事”。
我家在农村,父母见识少,唯一的想法是让我把书读好,不要像他们一样困在农活里,收入微薄。
(图/《大考》)
当时,邻居家有台黑白电视。我在电视上看到城里有自来水,我们农村喝的是小河里的水;人家家里有电话,我们没有。那时候我跟父母去城里卖白菜,才看到电视上的自来水和电话。
终于在2000年,我成了全村第二个大学生。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的思路非常清晰:结合成绩,先选城市,再根据城市情况选择学校和专业。因为成绩达不到重本线,家里也不能资助我在一线城市买房,所以我没有报考一线城市的大学。
毕业后我没有进入互联网,而是选择做生产管理工作。刚毕业工资850块,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都凉了。
工作4年后,年收入慢慢达到10万。后来为了赚钱,我又改行做国际贸易。那时候几乎所有行业都有红利期。我始终觉得:风口第一,能力第二,资源第三。
现在,我也不后悔没进互联网,因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图/《最好的我们》)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非常重要,在我看来倒不用拘泥于专业是否对口,因为绝大部分人毕业后从事的工作和本专业都不对口。我现在想,大学可以选择能宽领域就业的专业,这样毕业后的就业选择就宽一些。
从始至终我都清楚自己要什么。我一直在规划好的轨道上,全力以赴地实现自己的目标。
我现在的烦恼是,本来计划50岁退休,现在提早了,半退休了。之前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找不到同龄人玩。
“悲观者永远正确,
乐观者才能进步”
Y 2019年本科毕业 上海财经大学会计专业 现互联网公司商业分析师
我2015年高考的时候,中国股市接近5000点,金融、会计相关专业成了报考大热门。我在电视上看到金融专业毕业生的收入很高。
作为内陆省份的“小镇做题家”,我的高考排名还不错,全省前三四百名,能让我够得着金融这棵大树上的叶子。
第一份工作的办公地点。(图/受访者提供)
我一开始想当职业经理人,一步一步升上去。本科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大企业做财务,年薪70万。2020年,那个时候我已经赚了点钱。某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案例,有人在2013、2014年左右加入一家年轻的知名互联网公司,几年之后就实现了财务自由。
我的财富观突然被颠覆了,心想与其按部就班地升职,不如加入一个处于飞速上升期的公司。
第一份工作干了两年,积累到了人生第一笔财富,太累了,所以我辞职了。
第二份工作是在互联网大厂。但很快,我就对大厂“祛魅”了。所谓大厂,就是把一个大的项目拆成很细的执行板块,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小块,有点像螺丝钉。
第一份工作,在深圳的办公楼。(图/受访者提供)
第二份工作之后,我又换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商业分析师,但也很清楚互联网对我来说只是短暂停留的地方,一定不是我的职业生涯的最终目标,我想做从0到1的事情。
对于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我没办法从任何工作中获得快乐,也没什么期待,工资成了工作带来的主要价值。
目前,互联网的整体增长在放缓,个人的发展空间比较小,我的同学抱怨其晋升速度和上限,远不如5年前或者10年前加入的人。
办公楼内部。(图/受访者提供)
很多大学生有路径依赖,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模仿别人的路径。
作为家境普通的人,我习惯了在人生每一个节点小心谨慎地计算,凡事总希望得到一个最优解,并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和准备,这个过程比较消耗精力,有时会感到疲惫,不过长远来看,我对未来还是乐观的。
其实,如果完全不考虑赚钱,我最想做的是数学、物理方面的学术研究。
“我没有上帝视角”
Simon
2009年,中南大学电子信息工程本科毕业
2010年,香港科技大学通信工程硕士毕业
通信行业工作14年,目前待业中
我是理科生,但我文科比理科还好。
选理科,说白了,是因为学理容易就业。高中不分文理的时候,我都是前三名。一分文理,我就原形毕露了——每门课都考不了高分,但每门课的分数都很平均。
2005年高考,我考了600多分,报了电子信息工程。本科快毕业时,香港的大学来开宣讲会,我就申请了去香港读通信工程。
电子信息工程有三个方向:一个是微电子方向,一个是计算机方向(我的室友选择了这个专业),而我去了第三个方向——通信方向。
2010年硕士毕业时,我有个同学在杭州一家全球知名的通信外企工作。他建议我投简历,我就稀里糊涂去了杭州,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了。
杭州的研发中心。(图/受访者提供)
我在system testing specialist(系统测试专家)岗位,一做就是14年。其实在我刚入职的时候,曾经热门的通信行业已经是夕阳产业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没有上帝视角,站在历史变化的潮流中是看不清楚的。
如果把通信行业比作高速公路,那么互联网相当于物流。必须先有路才有物流。当这些路全部修好了,修路的需求就相对减少了。
我选择了“修路”,我的同学选择了“物流”,他抓住了互联网这个风口,现在在某个科技公司做CTO。我们曾经同一个寝室,同一个起点,他现在甩我几条街,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讲话了。
如果当时我知道2010年到2020年这10年是互联网黄金时期,我肯定选计算机专业,现在说不定也是年薪百万的精英了。
窗外风景,钱塘江边,远处群山脚下是西湖。(图/受访者提供)
我的人生履历一目了然:湖北咸宁长大,长沙读大学,香港读硕士,毕业去杭州,在一家公司干了14年。工资不高,但基本够用,朝九晚六,双休,一般不加班,业余时间充足。
然而,这种舒服的日子在两个月前结束了。
我被裁了,其实之前已经有预感。出于行业原因,我所在的测试部门被大量裁撤,很不幸,我在裁员名单上。拿了几十万赔偿,加上工作多年的积蓄,足够躺好一阵子了。
有点可惜的是,我年轻时没有静下心深耕一个领域,没有让自己成为不可替代的专家型人才。如果回到过去,我会希望自己不要满足于当个小螺丝钉,要上窜下跳,寻找机会,到处折腾。太安稳,太安逸,温水煮得人都麻木了。
“人生需要一个重心”
祁十一
2009年本科毕业
复旦大学新闻系
自由职业8年
2005年,我从四川绵阳坐绿皮火车去上海,硬座坐了30多个小时。
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海,没想到一下车,就遇到了小偷。我感觉有人在碰我的背包,立马转过身,小偷扭头就跑了。其实,一个学生,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对未来的满心期待。
我毕业那一年是2009年,金融危机的第二年。说实话,我没有太多实感,找不到工作在当时看来挺少见、挺匪夷所思的。
当时,我们新闻专业的同学去互联网的很少,主要是去“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他们在上海有一个特别明显的偏好,就是只要名校学生,然后通过笔面试来审核是否符合要求,有实习经历也会加分。
本科毕业后,我先工作了3个月,然后就裸辞了,准备过“间隔年”。身边已经工作的同学震惊也羡慕,因为他们正处于刚工作的焦虑阶段。
大学刚毕业,gap year,在青藏线上。(图/受访者提供)
那一年,我以上海为起点,走了差不多整个中国南部。刚开始,我在厦门的一家青旅当了三个月的前台,接待客人,迎来送往,接打电话,1200块一个月,包吃住。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挺有意思的。
再一路往西,到了拉萨,我看到一家咖啡馆门口挂了服务员的招聘信息,就走进去直接问。就这样,又做了3个月服务员。
在拉萨。(图/受访者提供)
2010年,“间隔年”结束,我去了北京一家很大的财经媒体,赶上了纸媒最后的繁荣。
大概是2013年,大家的注意力从纸质载体逐渐转移到了屏幕上,我也在那时离职了,和几个朋友创业,做文娱/影视文化类的公众号。同样需要联系采访、写稿,工作甚至比我在传统媒体行业更累。
2016年,我又离开了新媒体,去了大理。我是一个完全遵从自己意愿和个性的人,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一般都能做成。人生活在社会中,有些观念会像无形的绳索一样绑着你,尤其是做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选择时。只要想清楚了,那就自己把绳索一根一根地剪掉。
在大理生活了四年。(图/受访者提供)
如果一个人没有重心,那整个人生就是被推着走的。但凡被动地做出选择或进入某一个状态,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做其他事,结果往往都不太好。
要想找到人生的重心,多尝试总归是好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校对:黄金周
运营:小野
排版:魏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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