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她们，贡献了又一种迷人的老去
反正她们的自由，靠的又不是年轻皮囊。
我可太喜欢看老牌女演员一起聊天、演戏了。戏里戏外的她们都流淌着真实、坦然的魅力。
近期最让人狂喜的组合，当属两位好莱坞“影后”安妮特·贝宁和朱迪·福斯特的合体。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两人就是妥妥实力偶像派的存在。
因《美国丽人》而被人熟知的安妮特·贝宁，先后一共提名过四次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好些人称她是“无冕影后”，新电影《奈德》上线后，网友又纷纷喊话奥斯卡，是时候还她一座小金人了；而《沉默的羔羊》中饰演超强女警官的朱迪·福斯特，17岁就说出过那句领先了半世纪的名言，“女性最吸引我的特质是智慧、力量，乃至些许疯狂，男性则是某种脆弱感”。她们是好些人心目中美丽又有骨的存在。如今美人们岁数相加起来，快要赶超130岁了，可落力表演起来，还是那么容易让人沦陷。她们在电影《奈德》中展露的模样，又一次拯救了我对中晚年生活的想象。雕塑般有力的腱子肉，搭配上阳光亲吻过的古铜色肌肤，简直没有比这更有力量、更健硕的模样了。衰老可怕？皱纹可怕？不存在的。演了大半辈子戏，美人们更敢在镜头前显露时间原本的痕迹了。松弛的眼袋、皱纹、皮肤，从没成为让她们滑落的度量尺。当然，她们的好看也不全然取决于皮囊，而更多来自对年龄歧视的抵抗。好些人看完《奈德》最大的感受是，滚烫、热血、昂扬。以至于没打开片子之前，你都想象不到镜头里的画面原来如此平静、悠长，大部分时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它是今年74岁“马拉松游泳女王”戴安娜·奈德的传记片。记录了她从60岁开始，接连几次从古巴游到佛罗里达的挑战。
这段“世界最难横渡之旅”，被一些人誉为游泳界的“珠穆朗玛峰”——不仅仅因为它所需要的时长，也因为它会经过全世界最变幻莫测的洋流，会遇上海里毒性最强的水母，毒液一旦喷射到人身上，很快就会侵入心脏，导致死亡。在很多人都不相信这是人类可以完成，尤其是一位60岁女人可以完成的壮举时，她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毅然决定开启挑战。▲拉赞助支撑团队费用时，奈德屡屡碰壁，很少有人对赞助一位60多岁的女人去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感兴趣。
我们的流行话语里，对“老去”的确有一种普遍又乏味的想象。像枯萎的玫瑰，又像融化的冰川。谈论起“衰老”这个词，能想到的只有生命力的消逝、枯竭，它能带来的，只有妥协和失去。可反骨代表奈德完全不屑于这套。她平时最不乐意听到的话，就是人老了，该屈服于时间、屈服于平庸。她不相信任何衰老的限制，也不相信世界上70多亿人口，只有同一种老去的方式。隐藏在话语里的歧视，成了奈德奋力反抗的一部分。构成了她的坚韧，也同时构成了她的折腾。加上30岁退休前横渡失败的那回，奈德一共花了36年时间，在海里扑棱了超过200个小时，才终于在64岁的第五次尝试中，成功从古巴游到对岸，戴上了心满意足的徽章。论成就，奈德年轻时就创造过足够多奇迹。参加的第一场长距离游泳，便打破了当时赛事的女子比赛纪录，用不到4个半小时的时间，游完了整整16公里。25岁刷新那不勒斯湾22英里比赛的女子纪录；30岁，用17个半小时从巴哈马游到美国，打破了包括男子、女子在内，在开放水域长距离游泳的世界纪录；37岁，入选全美女子体育名人堂。可正如她在一次演讲中所说，横渡“珠穆朗玛峰”的决心与决定，“既不关乎履历，也不在于打破纪录”。只是一个年过60的女人，决定按照自己的意愿，为那根拔不出的肉刺狠狠奢侈一把罢了。说来有趣，早年奈德选择游泳，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宿命论的迷信。给了她姓氏的父亲时常和她说，“Nyad”这个词在希腊神话里，是生活在山泉水涧里的仙子。于是，这项经常得风吹雨淋、起皱晒伤的苦运动，对成长期的奈德来说，更像是种没有退路的使命，看不太到属于她自己的意愿。要到60岁，这个目标才能说长出了自我，变成她为自己去做的事。这一年，母亲去世。整理遗物时，她翻到一本被母亲折了角的书。在她眼里，母亲似乎一辈子都在受人摆布，到头来也没哪件事情是为自己而做。而那页或许被反复翻阅过的纸上，印着一首玛丽·奥利弗的诗。几句映入眼帘的诗，仿佛某种来自母亲的启示，成了60岁奈德不断捶问自己的问题。她也为年龄不悦、焦虑过的。过去的人生没能让她满意，还准备折腾点什么名堂呢。身边人却都对她说，60岁，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还不打算安静、消停？在外人看来，她或许是个异想天开、喜欢对“不可能”谈天说地的“疯女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创造属于自己的新样本。60岁，还可以无限折腾，还可以有万般可能。抵达佛罗里达那天，海岸上挤满了来看她的人。连续游了52个小时54分钟、177公里之后，奈德拖着被海水泡得肿胀、发皱的身体，踉踉跄跄踩出水面。没什么力气了，但她仍能记得海滩上人们的表情：他们激动地环抱成一团，为自己可以相信的力量哭泣。可直到今天，这项马拉松游泳纪录依旧遭到一些人质疑。由于没有官方观察员记录，吉尼斯世界纪录和世界开放水域游泳协会（WOWSA）都没有对这次游泳予以认证。对此，奈德甚至没谈论、计较太多，就开始折腾自己的下一件事儿去了。她和朋友创办了运动网站EverWalk，每周定期组织几次长途步行运动，号召或年轻、或与她们年龄相仿的人加入。奈德本人曾对媒体讲，几乎在所有运动中，男性都击败了女性。只有在超级马拉松比赛中，它既成为一种精神训练，又成为一种身体训练，这时，性别差异才会消失。这个酷老太太，至今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关于年龄、性别的实验。老实说，奈德的故事再动人，也只是个几十亿分之一的成功学故事。我不赞成只有成功一套标准的话术。可仍喜欢她在自己故事里写下的力量。打在老年女人身上的光，实在太少太少了。拍摄《奈德》时，安妮特·贝宁恰好64岁，与奈德横渡成功那一年同样的年纪。她在采访里头说，为了还原人物细节，她在开机前一年便投入了训练，每天至少在水里游一小时。饰演好友邦尼的朱迪·福斯特，也为了和人物保持相像的体格，每天至少花3小时健身。你看，不论是谁，哪怕是在奶奶的年纪，都依旧能够为事业付出体力、付出热爱。想起去年风风火火回归的白发超模Paulina Porizkova。时隔多年，58岁因家庭变故选择复出的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眼尾滋生出的褶皱，纹路就像火焰一样野蛮、上扬。可你看她给杂志拍的照片，依旧觉得迷人，整个人散发着光晕。就像穿着粉色蕾丝吊带，神情冷峻，倚躺在沙发上的Paulina，相比年轻时，只更多出几分不受束缚之美。
▲Paulina Porizkova
人生后半程，她突然遭遇离婚、破产。前一秒还沉浸在丈夫突发疾病去世的悲怆之中，下一秒就被告知，两人协议离婚时，丈夫瞒着她修改了遗嘱，原本应该属于她的财产，几乎被全部捐给慈善机构。“我突然变成了一个离婚的女人，没有事业，没有办法赚钱，也完全被大众所忽视。”任谁看都是跌入谷底的事情，可庆幸美人越来越有骨。她在IG上大方贴出与年轻时的对比图，毫不避讳地谈论自己的衰老，字里行间满是坦然。别人眼中只是拎走了她美貌的年龄，在她看来，反而给了她更好的加持。“实际上，我现在比20年前酷多了。我更聪明了、更有耐心了、更有求知欲，也更慷慨了。”多庆幸还有这些酷老太太啊。她们让人相信，60岁还在谈论自由、力量和勇气，也不是多遥不可及的事情呀。新周刊版权所有，未经允许不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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