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我跟一位喜看好莱坞大片的诗人朋友提及要去采访《熊猫总动员》时——来自美国的导演格里格?曼瓦林抵达北京,专门指导这部电影的中文配音——对方眼中闪过一亮:噢?这么厉害!它马上要出《2》了。我明白他一定是想错了,他想的、说的似乎都是《功夫熊猫》。
是的,是《熊猫总动员》(Little Big Panda),不是《功夫熊猫》(Kung Fu Panda)。后者来自好莱坞梦工厂,三年前赚足中国人民(似乎应该说世界人民)的眼球和钞票,并发愿今年5月携《2》卷土重来。前者则是德国、西班牙、法国、比利时联手中国,合力推出的动画电影大片,并选在2月3日大年初一银幕亮相。
“坦白说,我觉得喜欢它的人,不会少于当年追捧那只熊猫的人。”格里格显然对自己这只熊猫“潘迪”充满信心,“除了都是熊猫,都讲究中国风,其他没有可比性。而我最想讲述的就是这些——其他。”
《熊猫总动员》算是部“新片”,却酝酿了6年。总投资高达3.5亿,被称为中国史上最贵熊猫;2D转3D技术,自称首个吃螃蟹者;主创团队均有迪士尼工作经验;导演、制片均有中国情结,完工于中国称为“认祖还乡”。重点是,导演格里格是“咏春传人”,师从叶问弟子黄淳梁,功夫了得。
不讲招数,讲故事
《熊猫总动员》血统复杂。中国、欧洲、好莱坞迪士尼——如此混血而生的熊猫,呈现出的是东方思维还是西方逻辑?
“我只想东方西方都觉得它好看,看的时候忘了它的血统。我是想拍给全球观众看的,从3岁看到100岁。”58岁的格里格生在纽约,青春期长于德国,毕业后的大把青春献给了迪士尼,直到参与制作过《狮子王》等大片名利双收之后,选择回到德国发展。
他给出的理由之一:迪士尼不再是那个迪士尼。“我的意思是说,我更喜欢早期迪士尼的工作机制和电影理念。只要你想,你可以在里面为你喜欢的电影工作一辈子。而后来,你只能是为每一部片子才临时凑过去的角色。导演更像一单一个买卖的合同工。好在我填饱肚子后,转战德国。这种选择使我同时熟悉美国和欧洲的电影市场运作模式。熟悉的结果是,深知美国市场是块难啃的骨头,深知美国电影的成功果然是部部都有全球意识。这给我刺激和启发。相比,德国、法国,包括中国,或许更情愿先喂饱本国观众胃口。饱不饱尚不好说,至少让电影带有更多局限性,尤其在走出国门这一点。”格里格言下之意,他似乎在拿《熊猫总动员》做一次东西老少皆宜的试水。
“当然,还有一句话曾给我更大刺激和启发——练习咏春拳时,师公黄淳梁曾言:不要成为任何事物的奴隶,包括招式。这句适用于任何事情,包括做电影。”格里格现场摆出地道拳法姿势,一掌推去,强壮的摄影师登时收肩、面露疼色。“所以,要关起门安心做事,又要走出去巧妙地啃骨头,平衡很重要。熊猫,几乎全世界观众都喜欢;功夫,几乎和熊猫一样全世界受欢迎。我们都有了,剩下的干什么?讲故事。在一个动画电影里,讲一个打动人的好故事。这是《熊猫总动员》做的事情,也是眼下很多好莱坞电影不屑做的事情。”
老迪士尼输出的“不愿打的叶问”
格里格庆幸自己“研究讲故事的艺术,用故事打动人心”的冲动,得益于早年传统迪士尼。他的合作伙伴、制片人米歇尔?勋曼博士同样感慨这种得益——他曾参与动画史上经典之作《谁陷害了兔子罗杰》,该片当时拿到四座奥斯卡小金人。这使他在1992年借执导的动画片《哥伦布神奇旅行》,敲开了迪士尼动画的大门,并成为整个欧洲动画界最早与迪士尼合作的电影人之一,“我们都受过早期迪士尼训练。这次的幕后主创或多或少都为迪士尼工作过,对动画电影有着共同理解,迷恋传统迪士尼讲故事的方式。它与梦工厂那种让人发笑的方式不同,是一种经典而古老的方式。观众可能擦着眼泪走出剧院说,‘哦,天啊,太感人了!’这是我们追求的效果。”
对于勋曼的怀旧加感慨,格里格也追忆并表态:我印象中,老牌迪士尼的动画片都是《森林王子》、《小鹿斑比》这样带着爱心、善良和幽默的作品。《熊猫总动员》也是这样的路子。如果说梦工厂的《功夫熊猫》是一部以功夫为主的喜剧,那《熊猫总动员》更像老迪士尼出品,讲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属于传统家庭类型的电影。更愿意展现人性中共性的东西,比如单亲家庭、生老病死。能让你哭,让你笑,让你紧张。”
不管有无必要贴上迪士尼的标签,这头熊猫的逻辑似乎摸了出来——走内心戏。阿Paul若是黄飞鸿,那潘迪便是“不愿打”的叶问了。习武20多年的格里格,让这部电影的主人公不会武术,“它懂武术哲学即可”。有个桥段,潘迪要和两只大猩猩打斗,武斗打不过便用智慧,挑拨离间,猩猩内讧,熊猫获胜。这正是不战而驱人之兵(Fight without fight)的哲学。
不管是黄飞鸿还是叶问,两只熊猫走向“祖籍中国”时,都强调血缘性以令世界人民人见人爱。口径相似:我们并非一只好莱坞的熊猫。对此,格里格不免玩笑:你看那只熊猫(阿Paul)的表情、神态,尤是琢磨坏事儿时,根本就和杰克?布莱克(其配音演员)一模一样。潘迪倒真像四川爬出来的,我们都是四条腿走路的。
也许在格里格和勋曼潜意识中,这是一次迪士尼与梦工厂的较量。而对于中方制片人陈晓翔来说,“这像一次中国、欧洲联合对抗强大好莱坞作品的实验”。
奥斯卡是否看好重金打造的2D+1D?
如勋曼所说,“没有1.5亿美元谁愿费力拧一部至少不能差的电影——这几乎成为行业潜规。而我想的是,没有1.5亿能否也做出差不多水准的产品?”不知该托熊猫形象的福,还是借勋曼团队敢吃螃蟹的闯荡勇气,《熊猫总动员》一路求贤德国、西班牙、比利时、中国时,投资数额随制作过程滚雪球。“最后一笔资金到位时,它已经日臻趋近我脑中理想的动画大片标准。我对它的市场回报也开始愈加乐观。”身兼奥斯卡专业技术评委的格里格,在看待自己的片子时,也总能惯性跳出一个纯粹导演的视角。
只消窥视今年已经和即将上映的好莱坞大片表,便了然:《纳尼亚年代记3》、《创:战纪》《哈利?波特7(下)》、《变形金刚3》、《加勒比海盗4》……对,还有《功夫熊猫2》。它们有一个基本关键词:3D。——早已嗅到的趋势,令格里格感叹新技术圣明的同时,为魔咒痛心疾首。“那些动画公司的高级执行官员将一些2D动画电影票房失利的原因,归结于技术过时,真荒唐。要知道,卡梅隆自己都说:我希望开场10分钟后,观众忘掉这是一部3D电影。同样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故事,有了好故事,我就知道用什么适合的技术。我自信《熊猫》是个好故事,本可以用2D手绘方式呈现最优效果,如今3D盛行,只好重金升级,给2D做出3D透视效果。”转瞬他无奈又自豪地补充,“这种技术还没有广泛应用,全世界只有两个地方用,一个是这部电影,一个是迪士尼的《美女与野兽》。但是《美女与野兽》的技术还在澳大利亚试验。很有可能《熊猫总动员》是全球第一部2升3。”
对格里格导演之外的另一身份——奥斯卡专业技术评委——人们总是报以极大好奇。 “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是遵从内心,用自己专业的标准要求,投给最好的电影。当然包括对手的电影。”问他如何给去年的几部动画电影评审打分?“看看!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问。所以我要坚决闭嘴。我参与制作的《魔术师》也参与提名,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只能说,会投给最好的电影,是否3D不是我考虑的标准之一。”他指着配音间屏幕上的3D山水背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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