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客厅接个电话,还是在书房画幅山水,赵忠祥走到哪,他的宠物犬贝贝就会跟到哪。电话听筒那边偶尔响起贝贝的两声低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它呀,听话着呢。”谈起自己养了十多年的贵宾犬贝贝,老赵总是低声细语,一如他在《动物世界》中的解说,“低沉而又那么有耐心”。
“昨天去录《动物世界杯》途中,贝贝在我腿上不断换着姿态盯着窗外。老伴说,它挡着她看后视镜啦。我说,狗狗听话,下车也别乱跑,有人要吃你怎么办。说完这话,忽觉心中一阵酸痛,我赶紧抱住了它。”这是2014年6月22日赵忠祥发的一条微博。有时他会觉得贝贝可怜,尤其是在连续录制几期关于动物保护纪录片之后。事后他释然了,又发了条微博:“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与小动物做邻居,可好?”
大约从2012年起,赵忠祥隔段时间就会遭遇这样的烦恼:不断有朋友问他还播不播《动物世界》;网友也经常@他,并追问《动物世界》是不是停播了;有时去公园遛个弯儿,小区业主一见面就问他“《动物世界》现在是重播哪一期呀”。无奈,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动物世界》我一直在播”“每期内容都在更新”“不存在重播往期的情况”……别人不明就里地问,他倒也不厌其烦地答。“大家伙儿已经把我和‘动物世界’这个IP捆一块儿啦。”电话那头的赵忠祥笑着说。
小区特别大,赵忠祥每天都会牵着贝贝遛好几圈。有时他会感慨,“哦,原来我的工作和生活和动物如此相关啊”:上班录制动物栏目,望着屏幕里的动物解说、配音;下班回到家里,牵着狗狗出门转悠、锻炼。哪怕是在路上遇到个什么人,寒暄的内容也三句不离动物。“最近写啥诗啦?”“老伴儿身体还好吧”“《动物世界》最近忙啥,又做啥动物啦”……
如果没有《动物世界》,赵忠祥至少不会在解说领域具有如此高的辨识度。《动物世界》1981年在央视开播,赵忠祥一直担任该节目的主持人。据他回忆,起初做节目那会儿,刚经历过“文革”,播报的方式和技巧都很粗糙,播报基本靠喊,解说很是乏味,有些解说词更是政治口号色彩浓重。“后来大家都觉得这样不贴近群众,做动物栏目,就应该尽量用平实稳重的风格让观众亲近动物界。”
此后的风格想必所有人都熟悉了。他经常深沉地说出一句“北极熊厚厚的熊掌”后,又开始平实地述说“人,这种长有四肢、双足着地、直立行走的动物”;有时他会调快语速,为即将被猎豹捕食的羚羊们暗自着急;他也会为旱季草原上饿死的小狮子流泪。
去年12月,老赵在《动物世界》开播34周年之时发出感慨:“《动物世界》《人与自然》,我解说超过30年,约3000集2500万字文稿。但仍有新的信息吸引我……比如今天上午的片中,阿根廷与巴西边境的伊瓜苏大瀑布附近,飞翔的大黑雨燕会奇迹般消失。原来它们的窝就在水幕背后的岩壁上,再无天敌袭扰。大瀑布轰鸣声闻4公里外,但这些燕子却在这里甜甜入睡。”
贝贝小时候好动、机灵,总爱跟着老赵一起走街串巷。“现在(它)不行咯,好静不好动。我说,‘咱俩现在都是老家伙啦,就这么待着不也挺好的嘛’。”
“就这么待着”,于是老赵在《动物世界》待了35个年头。“其实也是逐渐摸索。国外的动物纪录片水平始终是一流的,刚做《动物世界》那会儿,我们那叫一手忙脚乱啊,后来也是以他人为师,凡事都是从学生到老师的一个过程嘛。”
成为解说《动物世界》的“赵老师”后,赵忠祥近年开始参加一些综艺娱乐节目。他在选秀节目里跳舞、唱京剧,在公益节目中辣评做嘉宾,但在多数节目的录制现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贴上“《动物世界》资深主持”标签,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关于他解说的重现、模仿、调侃以及恶搞。“其实我挺不喜欢在别的节目里恶搞《动物世界》解说词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在其中寻找平衡。“别人愿意把你的栏目和你自个儿扯上关系,这不也是对栏目的一个科普和推广吗?很多观众看了节目哈哈大笑之后,可能就会找些往期的《动物世界》或《人与自然》看。这不论是对节目的品牌塑造,还是对自然界、动物界的知识科普,都有促进作用。”
他开始接纳那些与严肃纪录片栏目迥异的娱乐性节目。2014年世界杯期间,他受央视五套之邀参与《豪门盛宴》节目的录制,并开辟《动物世界杯》,用自己极具磁性的声音,模拟出一场场动物界的足球比赛。“球迷熬夜看球,当他看到《动物世界杯》节目,他会有印象,保不齐他会对动物界产生兴趣,这是我们的潜在观众,也是动物界的潜在关注者。”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老赵多年前在节目中的这句解说词,在网络时代被网友异化为一句戏谑调侃。“《动物世界》里一些流传广泛的解说词,是否也是节目成功的重要因素?”每当向老赵问及此类问题,多数人总会小心谨慎。
“我懂你指的是什么。‘又到了交配的季节’之类的对吗?我知道这些传遍了网络。”赵忠祥说,“这些解说词确实存在。繁衍交配是动物界正常的生理需求,不应该回避。一些解说词的走红,说实话我也摸不透,但还是反映出受众有雅俗之分。鲁迅说,‘一看到短袖子就想到白臂膀,之后想到性交和私生子’。我不能控制别人怎么想,我只做好解说的工作就好。”
在接受这些意外走红的解说词之余,他希望大家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对动物的保护和关注上。“我现在天天带着贝贝在小区转悠遛弯儿。有时我会想,没有赵忠祥的《动物世界》观众会不会喜欢?但不论喜不喜欢,人类对动物的目光投射和特殊关怀始终是客观存在,也是必须存在的。”
“我说了35年动物,其实直到现在还是没说过瘾。这些和我们人类最息息相关的物种,需要大家共同关注和呵护。我承认部分人类很‘凶猛’,但那只是少数派,多数人还是希望和动物一起温柔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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