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时,歌手赵鹏把16岁开始留的一头长发给剪了。“马尾和毛寸,我最喜欢的两个发型。马尾扎了20年,现在轮到毛寸了。”飘逸的长发说剪就剪,倒是让赵鹏妈妈接受不了。“我妈一看我短发就带着哭腔问我:‘你剪头发干啥?现在都不像艺术家了!’”
可赵鹏不是艺术家。“我是歌手啊!”他逐一点评外界为他贴的标签:人声低音炮——“我最讨厌了”;男版蔡琴——“我是赵鹏,哪来的蔡琴?!”;低音王子——“都老王爷了,还王子呐,神经病吧!”
28岁后,赵鹏越来越习惯“做减法”。“加法多麻烦啊,唱歌得去比较,平时得学交际,不如做减法来得快活,喝喝茶,看看书,弹弹琴,唱唱歌。”
“我把生活放进了平常,却把梦想丢在了前方。”
2016年1月参加《我是歌手谁来踢馆》时,评委说赵鹏“在卖弄低音”。“大提琴永远变不了小提琴,我还是先强调我大提琴的音色吧。”这是他在现场的回应,说给观众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天站在舞台上的赵鹏感觉一直不太对,“就是觉得特怪异”。“要让我在剧场、音乐厅或者live house表演,那感觉就对了。在选秀节目里我特希望把自己打动。”赵鹏说完撇撇嘴,“但最终还是没能打动。”
赵鹏天生低音。“十五六岁变声后就这样了,可能我声带天生就厚吧。有时我觉得自己像把大提琴。”厚重的大提琴却变不成小提琴,“很多人声带天生就细,他们是小提琴。我很想变成小提琴,但是我永远也变不成。20岁时接电话,别人一听声音就总喊我‘老赵老赵’,后来一见面纳闷了:哦,原来是小赵?你小子声音够浑厚的!”
“当我放开旧日的车窗/我的心已冰冻在北方/当我放开今天的翅膀/我的心已淋湿在南方……”
赵鹏写于2015年的《不期》以北方和南方的意象开篇。赵鹏童年在齐齐哈尔度过,但他并没有在老家待多久。高考前一周才把高中课本囫囵看完的他,成绩超过艺术线三十多分。“我爸当时还特骄傲地说,要是你从高一就好好读,说不定都上北大了。”“北大也没音乐系呀!”赵鹏当时打趣道。
几个月后,考取星海音乐学院的他只身南下。冰冻在北方的心在潮湿的南方渐渐回暖,赵鹏迎来了一个人生小高潮。在星海音乐学院读书期间,他和朋友组建乐队并取名“扩张”,开始去各地参赛,并获得广东及全国的11项音乐奖项。“那时广东乐坛的繁荣已近尾声,有人说广州是文化沙漠,但其实真不是这样。这里有更踏实的音乐人。”
在南方做音乐的赵鹏,经常会回忆起齐齐哈尔的旧街和老巷。于是他写了遥思北方的《卜奎大街》,和着三弦、琵琶、笛子奏出的乐曲,勾勒出齐齐哈尔斑驳戏院和百货大楼的旧景。“现在街道的两旁/不见了往日的模样/寻找童年的足迹/却怎么迷失了方向/就算是时间在燃烧/也抹不掉他的辉煌。”
二十四五岁时,他遭遇了一次创作风格上的无意识转变:曾经的摇滚梦想突然搁浅,随心所欲地弹琴唱歌成了生活主旋律。“很多人是因为经历了某些事才开始改变自己,但我真没经历什么事儿,更没受什么刺激。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成为真实的自己,我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开始慢慢减少出行,刻意避免交际,开始了宅在家的“半隐居生活”,正如他在《不期》中所唱,“我把生活放进了平常/却把梦想丢在了前方”。
“如今的我少了点拍案而起的愤怒,多了份活给自己看的决心。”
2013年,赵鹏从广州去了北京。“崇尚摇滚的人从小都有一颗去京城打拼的心,没有雾霾天的北京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他在北京的生活状态其实和在广州时并无二致:推掉饭局,在家做饭;推掉应酬,在家弹琴;推掉活动,在家喝茶。朋友张馨予曾评价赵鹏:“就像个民国时期的老先生,早上起床广播,接着是喝茶、看书和音乐。”
四年前上《天天向上》节目时,面对主持人的调侃和搞怪,赵鹏依然神色严肃。有网友评论:“鹏哥,给笑一个好吗?”“半天不说话,冷不丁蹦一句出来还挺逗。我知道节目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不只是一点木讷,而是非常木讷!”赵鹏笑着说。
此前上电视的经历让赵鹏坚信自己不适合综艺节目,“尤其不愿参加一些有排名的竞技类节目,真的特别不喜欢,因为音乐本就不应该拿来比较排名”。但他也不否认一些节目的意义:“我得承认很多节目对音乐水平的推动很大,但它们真的不适合我,那里不是我的主场。”
他也越来越认同如今不被人理解的窦唯。“很多人质疑窦唯,说他窝囊,这么久不出来演出唱歌。我估计他也不知道,而且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觉得不快乐。人有权利选择快乐和不快乐,我现在越来越认同窦唯了。如果只允许中国承认有一位音乐家的话,那肯定是窦唯。”
赵鹏对未来的畅想也非常简单:一个人手持吉他管理自己的音乐,没有任何人掺杂其中。“唱歌前我可以把前天夜里写的小短文念给大家听。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观众,这是最幸福的。”
“很多人需要一个远方去承载所谓情感和希望,我完全不需要。”“苟且与诗意”之争在赵鹏看来毫无意义,“生活中只有诗,没有远方。如果非要定义一个远方,那家就是我的远方。”不过他后来否定了这个说法:“现代人对家的定义是什么?在别人的远方住够了,又回到自己的远方去。所以家又不是远方。”
赵鹏认为现在的自己变化巨大。“刚来广州特不适应,这么一个夏天坐着不动都能冒汗、冬天和北极一样冷的城市,容得下我赵鹏吗?但后来一待就是15年。”刚到广州时,他望着大排档里那一盘盘油淋菜心,暗自嘀咕“这草怎么吃得下去”;如今的他,“做梦都想吃广东菜心、油淋生菜和白灼芥蓝”。
2006年时赵鹏写了《殇》,起因是“那几年身边破坏环境的事情太多了”。他仍然记得早年目睹的一幕:一辆开往番禺市桥的公交车上,一个男子掏出圆珠笔算账,字直接写在了窗户边框上。“当时特惊讶,迸发了创作的冲动。”
现在的他开始学会和现实社会保持某种若即若离的距离:需要展示自己时,他就走出门手持吉他唱首歌;需要忍气妥协时,他就退一步在家里做自己。“这行业就是这样,很多事你看不过眼,但也得忍,你太急眼的话别人反而会觉得你有问题。现如今有太多事情拦不住,你也管不了。所以现在大家都选择自个儿顾自个儿,其实这样也挺好,先做好自己,再尽可能地影响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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