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是污?”
“是很黄的意思吗?”
“嗯,我很黄……”
在上海录制《国民美少女》节目的间隙,被媒体问及花甲之年登顶“亚洲污王”,费玉清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事实上,他很懂。能把黄段子讲得出神入化且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须得有一种对世事的洞明与对人生的了悟。
“污”对于费玉清并非新鲜卖点,很多年前,他就因为爱讲黄笑话在台湾被调侃为“黄帝”。
在台湾,他还有另一个称号叫“圣人”,与“黄帝”相映成趣,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戏剧感。所谓“圣人”,得名于费玉清人如其名,玉洁冰清——这个成语用在别的男人身上多少有些别扭,于他却十分自然。正如周立波的调侃:“他的歌唱得真的好,形象气质也棒。费玉清在台上一站,绝对是玉树临风、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一个男人站在台上,娘娘腔,但是人家不讨厌,这个绝对有难度!”
周立波是上海人,费玉清生在台湾、祖籍安徽,然而老上海人却认为费玉清比周立波更像上海人,因为周立波顶多算有腔调,而费玉清是真正有格调。
“上海人喜欢费玉清是有道理的。费玉清讲话不紧不慢的语速、不高不低的语调,谦谦君子的从容不迫和矜持自信,别的外埠演员是学不来的。”一本叫《上海格调》的书提到,费玉清时常会对舞台下的观众说“让你们破费了”或者“我何德何能”;某次他唱《一剪梅》大概是触景生情落泪了,曲终后也不煽情讲故事,而是微微鞠躬,说:“对不起,失礼了,失礼了。”
对于费玉清在大陆的发展,一名中天电视台女记者表示,台湾人并不关心。“难搞”是她对费玉清的评价,因为他被经纪人保护得太好。
但这些都不妨碍大陆网民魔性般的上瘾,他们忍着粗糙画质,欢乐地看完长达54分钟的“污段子合集”,欢乐地传播。笑话本身不太搞笑,只是看费玉清西装革履,像“一剪寒梅傲立雪中”,用歌唱家的嗓子讲污得不能再污的“黑桃五”,让人不自觉就被带入“嘿嘿嘿”的节奏。
“我觉得自己过气了。”费玉清曾经说。“过气歌手”因为“污”成为新晋“网红”,连带着他的哥哥姐姐也重新获得关注。不光费玉清,这一家子都“污力滔滔”,并且污得各有特点。
费玉清讲荤笑话时,当“发现台下坐着一本正经的老人家开始蹙眉,我就把调子调轻一点。如果大家都放开大笑,我就再放得重一点”。
费玉清排行老三,大姐费贞绫,大哥张菲,三个都是艺名,只有张菲还保留本姓。那些年费玉清以“圣人”名噪台湾娱乐圈时,姐姐和哥哥分别被以“妖姬”、“小丑”并称。
凡是了解台湾综艺的人,对张菲都不会感到陌生。娱乐圈两个永远戴墨镜的人,一个是王家卫,一个是张菲。张菲还与吴宗宪、胡瓜、张晓燕合称主持界“三王一后”。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1993年,张菲主持《龙兄虎弟》,专门给费玉清开辟了一个单元叫“小哥爱说笑”,如今风靡的“污段子视频合集”大多来自这些节目。
虽然是自己的主场,但面对“玉面郎”一般的弟弟,长相如“虬须客”的张菲只好担当了捧哏的角色。小哥是污在口头,大哥是污在行动,经常扮演对女嘉宾揩油的丑角,或贴面,或抱大腿,或喝交杯酒,或偷瞄事业线。
不过两兄弟的污比起大姐费贞绫,简直“小污见大污”。费贞绫的第一个公众身份是艳星,19岁出道,通常以衣着清凉、撩着长发表情慵懒的样子在东南亚走秀,出过几张日语专辑,别号“东方维纳斯”。而她的另一个职业是跨度极大的尼姑,39岁时剃度成为“恒述法师”。
这位师太简直洒脱得丧心病狂——除了身披珠光宝气的定制袈裟,手戴亮瞎眼的鸽子蛋,还给自己配了4个高大英俊的男护法,被小S戏称“佛教F4”。香港有一座地标性的天坛大佛,师太每年都带领子弟去拜,但拜佛只是其一,重头戏是去迪士尼以及到铜锣湾shopping。
出家后,她还不时在综艺节目抛头露面,扮演贴胡子的军阀、戴假发的帅哥,什么都能玩得开。她爱去KTV,拿手曲目《单身情歌》,蔡康永疑惑:不是应该唱佛歌吗?她笑得前仰后合:KTV哪里有佛歌可点!
她说话荤素不忌,录制《志永智勇电力学校》时,有学生问很污的“法师是否看过A片”。她开怀大笑,答:“看得那么辛苦不如自己做了!”“出家后就没有看的意义了,纵使学遍各种招式,也没发泄对象啊!”被问到法师穿不穿内衣时,她自嘲“以前是两颗樱桃,现在变成了两粒黑枣”;被问到如何看待手淫,她飙英文“enjoy yourself”——这份污的功力堪称惊世骇俗。
虽然她满嘴跑火车,听多了却似有一种禅机。“我不主张修贫道,为什么一定要贫僧呢?就富富贵贵、漂漂亮亮,就自自在在不也能修法吗?”她说,“我是富道。”
有学者论述,古代俗文化中,尼姑通常是被男性意淫的模式化人物。现在,居然出了一位这么泼辣爽利、嬉笑怒骂、亦庄亦谐的师太,还活得快快乐乐,简直大快人心。
三姐弟曾玩转台湾综艺,看似污得最初级的张菲说:“我觉得人缘是非常重要的,还有口德。”
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个性迥异的活宝三姐弟——这着实令人好奇。实际上,他们的成长并非无忧无虑,而是充满了规矩和生活的苦辛。
张爸爸虽是报社主编,还兼任校对的工作,但薪水微薄。“我小时候不懂为什么他会提着电风扇出去,回来就有水果和钙片可吃!后来才知道是去了当铺。也常因为米缸里没有了米,有时候脚踏车也失踪了。还记得有一次秋天父亲拿棉被去了当铺,当晚提着一串香蕉还有橘子、饼干回来,全家都很开心。”张菲回忆。
张菲外向,费玉清内向,江湖上传说他们的父母总拿弟弟作为好孩子的榜样来教育哥哥,不过张菲并不承认:“这大概是费玉清的一面之词。”他说:“为什么费玉清看起来那么斯文秀气?小时候没吃过苦嘛。小时候家庭和岁月的那种历练,统统留在我的脸上。”
费玉清也感念姐姐对他的照顾:“小时候我挺肉麻的,常常会在她的衣服前摆一张纸条:‘亲爱的姐姐,最近缺少一点盘缠。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一块不嫌多,五毛也不嫌少’。”后来在综艺节目里,他也学着照顾别人的情绪,讲笑话哄人开心。
三个小孩还没长大,父母的婚姻结束了——离婚前他们常吵架,离婚后反倒和平共处,每天同桌打麻将,张菲称他们“欢喜冤家”,认为离婚纯属“多余动作”。
这种迥异的离合关系多少影响了他们的婚恋观。三姐弟各自活得都挺快乐,但除了张菲,费贞绫和费玉清都没有走进婚姻。“其实我感觉自己已经过了最适合采摘的时光,就像老丝瓜,老丝瓜还有人愿意吃吗?”费玉清说。他的感情经历在娱乐圈算得上干干净净。
他对人生的体悟透露着一种孤寂但不悲凉的哲学意味:“我真的是一个人的世界。有时看电视看到天亮,有时半夜站在窗边看夜景,有时看街上情侣吵架看到天亮,有时看打架打得厉害还会打电话报警,朋友都说我无聊,可我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爱好。我觉得一个人的生活蛮快乐的,晚婚、不婚或是结婚又离婚的占了演艺人员的大多数,因为我们的最爱都已献给了演艺圈。如果掌声不在我们身边,可能要把声音录回去听听才可以睡得着。”
即使是三人中污得最初级的张菲,也有着艺人罕见的文化积累。他有诗词修养,熟读古典小说,把马三立的每个段子当成学术研究。“我们那时候还不能直接进到大陆去,有朋友从香港或加拿大或美国那边,然后再绕到台湾来的,我们都会说‘拜托、拜托帮我找侯宝林先生的相声,马三立先生的单口相声’。”
节目中装疯卖傻,现实里张菲其实很清醒:“爸爸常说人生充满危机,所以做任何事都要‘如见虎尾,如履薄冰’,做人处世要处处小心。回想起来可说是‘句句含锦,字字珠玑’。”
只有干净的心思,才能把污段子讲得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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