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宇的声音粗粝地磨过教室走廊,身旁的张皓宸一转身抹进了教室。走廊上,剩下哭闹着要糖吃的四岁乡村孩子小辉辉。吴镇宇态度坚决:“你做了什么会有糖?以后别再给本不属于他的糖果,这是命令。”这句话,是说给喜欢派糖的张皓宸听的。
镜头切到足球场。吴镇宇弓腰摆手,高声叫喊,语带斥责,希望在球场上乱窜的孩子们能按他的指引规范传球,积极跑动。面对绷得发慌的场面,张皓宸皱着眉始终没吭声,最后直接转身走开。吴镇宇强势凌厉的教育方式,让他“有点看不下去”。
这是综艺节目《闪亮的爸爸2》中的场景,60后中年与90后青年关于教育理念的分歧。吴镇宇的语气依然紧绷:“张老师用我的方法,用不上。让我用张老师那么软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张皓宸从另一个角度重述了这个观点:“其实我觉得教育理念真正的冲突,应该是表达方式的冲突吧……我的习惯就是要平等,哪怕他四岁,我二十几岁,也要蹲下来,慢慢说。”
“无害”并不代表做老好人,“暖”不代表毫无原则和个性。
吴镇宇所说的软,是张皓宸一贯温和、平等、无害的处事主张。张皓宸看不下去的,是上一辈过于严厉。两代人的分歧很多:长辈嫌晚辈散漫,缺乏原则;晚辈怪长辈严苛,居高临下。张皓宸对吴镇宇的疑问也是无数同龄人的共同声音:为何不能先平等再对话?
产生代际分歧再达成理解的桥段,在节目中不断重演。越是冲突,越是凸显90后青年张皓宸平和、放松的脾性。他习惯尽可能用柔软温和的态度应对人事,主动建立平等友善的关系,避谈年龄与权威,不那么急切地去寻个究竟。这与吴镇宇那种雷厉风行、不避冲突的方式截然不同。
张皓宸认为,“无害”并不代表做老好人,“暖”不代表毫无原则和个性。他乐于主动送糖给孩子,同时无惧在前辈面前表达不同意见。“我不想做一个像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没有特色的人,一定要活得有棱角。都说90后自私,我觉得可以把这种自私变成优点,变成特立独行、不受约束的个性。前提是,做个善良的人就好。”
节目中其余嘉宾吴镇宇、张晓龙、白举纲凑齐了影视音三大娱乐圈门类,唯独张皓宸的身份是个例外。虽然张皓宸的良颜、衣品、大长腿都是艺人标配,虽然他会因为显而易见的光鲜让人有身份的误会,但他最重要的头衔,仍是作家。
在张皓宸的观念中,作家不一定要受限于表达形式和刻板形象,宅在家里埋头苦写只是作家生活的一部分。他的表达,即便在娱乐节目中也能稳定呈现。
他擅长手绘、写鸡汤和讲故事,也会为新书策划病毒式海报传播,积极跑签售,还参加过《艺术人生》《天天向上》《快乐大本营》等一线节目。“我真的是个很幸运的人,这三个节目我都上过了。而且节目组都没有把我当成娱乐人物,而是一个严肃的写作者。” 张皓宸在传统谈话节目和老牌娱乐节目中的表现都游刃有余,保持了一个创作者的特色之余不被过分娱乐化。他在《艺术人生》与百岁作家马识途分享爱情、创作、人生观,在《快乐大本营》和《天天向上》用简白到位的手绘展示,引发朱军、谢娜们的赞叹。
面对质疑,张皓宸显得放松而坦然:“也有人会说,你不像作家,作家不会搞这些事情。但是我想说,有人真正规定一个作家该是什么样子吗?”
张皓宸甚至出现在2016年9月的伦敦时装周。他在镜头和观众面前有一派不逊于明星的利落自如,以及从始至终的淡然温和。“我的读者粉丝应该是因为‘我这样’,所以才被吸引过来的。一定要把自己强行打造成什么样去迎合市场,就没有意义了。”
张皓宸大学时读的是市场营销专业,这也是明显有别于传统作家的一点。他既能给粉丝输出稳定的价值观和人设,又不希望自己苦心酿造的作品成为深藏巷子中无人问津的酒。“如果是一瓶还不错的酒,为什么不把它往巷口推一推呢?”
为了新书宣传,他努力摆脱自己的宅男属性,积极参与宣传签售。他自信于自己的营销特长,主动与出版公司沟通,参与物料设计。“一般图书宣传不会设计很多海报,但我自己参与设计了很多病毒式海报,在发售前就做前期预热。我不排斥宣传,这是对我创作的一个交代。”
“兴趣可以不同,但决不干涉对方,有话聊,相处和独处一样自然。这一路,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没你不行,但有你更好。”
时代给了90后青年足够多的宽容,以及足够多的选择权。张皓宸认为自己的成功非常幸运:“我们这代人比70后、80后多了很多表达的渠道,不再只是出书,可以写微博、做自媒体,还有那么多的文学类App。”
张皓宸先以在微博发表的手绘+鸡汤金句走红,又在ONE里写故事而备受热捧,迄今出版了《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你是最好的自己》《谢谢自己够勇敢》三本销量超百万的文学类书籍。在中国作协主办的2016年“90后作家排行榜”上,张皓宸位列第一。
自身修为与时代赐予的结合,是张皓宸成功的关键。一切让他爆红的事物,都是年少时不太功利的日常习惯的延伸。“我跟其他90后不太一样,不爱出去玩。我很擅长跟自己玩,比如在家写写画画、追剧、玩乐高什么的。”自小宅在家里与自己对话,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并给出思考,都是最后生成优质鸡汤和故事的基础。
2013年,他和好朋友杨杨合作的一系列讨喜的手绘和短句子红遍网络。杨杨擅长创意与摄影,而张皓宸负责在实物上添加手绘,形成有趣的反差,凸显主题。他们在创作中尝试了“插画+实物”“插画+摄影”的表现形式,最后催生了《你是最好的自己》。它并非严肃传统的文学作品,但对年轻群体而言有很高的可读性和共鸣感。
张皓宸这种形式的创作一直在微博中延续着,手绘、手写所蔓延出的小情绪,紧紧抓住并影响着读者。他的情感类鸡汤很受欢迎:“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其实不难,多少爱情都开始于喜欢,结束于了解,后来明白,所谓合适的人,没有定论,大概是三观相似,兴趣可以不同,但决不干涉对方,有话聊,相处和独处一样自然。这一路,你是你,我是我,不是没你不行,但有你更好。”“所谓的浪漫,不过是两个人的时候有彼此,一个人的时候有自己。”“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因为是你,晚一点没关系。”
这类诉说微妙情绪并击中人心的句子,成了他的粉丝们疏导情感困扰的渠道。“我写下来的这些正能量的东西积攒多了之后,似乎自己也真的就变成了这样的人,慢慢发现自己对很多事情也都云淡风轻了,烦恼也变少了。”
有媒体问“300万粉丝和乐高掉水里你先救谁”,他说“先救乐高,300万粉丝大家相互帮帮忙就能上岸了”。
作为新一代文学偶像,张皓宸习惯以一个松弛而率真的人设和粉丝们保持频密有趣的互动。他维持着一贯以来的风格,粉丝们趋之若鹜。“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很大的磁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能吸引和你磁场一致的人。”
张皓宸的微博、微信粉丝量超过320万,在微博有一个“张皓宸全国后援会”。与娱乐明星后援团不同的是,粉丝们把张皓宸当成一个积极互动的朋友,以及真正的作家。一群操心新书进度的“催稿团”,一群“在写作那么孤单的环境里,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陪着他”的粉丝。后援会成员表示,张皓宸在签售时总能认出很多老粉,能记住许多粉丝ID。张皓宸也喜欢和粉丝互怼或开玩笑。有媒体问“300万粉丝和乐高掉水里你先救谁”,他说“先救乐高,300万粉丝大家相互帮帮忙就能上岸了。”
2016年,韩寒的上海亭东影业买下了张皓宸代表作《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中《念念不忘》的版权,将改编成电影,预计今年年底上映。电影由韩寒亲自担任监制,张皓宸参与编剧,并全程参与其中。
韩寒和张皓宸都希望拍出一部不流俗,既有谈资又有故事的青春片。同是青年作者中的翘楚,同是手写爱好者,同有从文字转影视的经历,80后的韩寒跟90后的张皓宸形成了一次观念的融合。
张皓宸总结了国产青春片饱受诟病之处:堆砌太多有年代感的意象,却讲不好一个完整的故事。而讲故事,恰好是张皓宸最擅长的事情,他表示很多人在读《念念不忘》时哭了。《念念不忘》中,主要角色许念念、路望、向语安毕业多年后重逢相聚的回忆,穿插构筑成了他们的另一个好伙伴杨燚的形象。张皓宸在设计时重点考虑了结构:“写之前就先想好结局了,一个想让大家觉得错愕的设计。我想玩一个有点反转的结果,从结果再倒推往前写。整个故事的写法是角色现实跟过去的回忆穿插着写。故意引导读者以为是男二最后会死,但其实一开始就定了是男一。”
“他们说读我的文字时,脑子里很快就有画面。这可能是我自己写东西的一个特点吧。”张皓宸笔下的故事,语言简白但线路清晰,纠葛充分又各成脉络,配合明快的叙述,整体结构天然具有影视脚本的属性,这是张皓宸作品被韩寒等影视制作者欣赏,并得以影视化的重要缘由。
手绘、手写、讲故事,都是张皓宸最擅长的表达方式,是他走到现在依然备受年轻人欢迎的能力,也恰好都是导演的基本功之一。前有许多前辈“写而优则导”的经历,在作品影视化之后,张皓宸坦承未来当然有做导演的可能性,但他并不着急。“我一开始理解导演可能觉得差不多这样就行了,我跟这个圈子里的人接触之后,才明白导演不光有构思画面的能力,还有一些情商、全局把控之类的能力,要能让所有人信服。我觉得还需要再磨练,但我不着急。”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