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多数父亲不同,刘慈欣并不反对女儿玩游戏。“游戏,这么美好的东西,干吗去反对它?”
在这位雨果奖获得者的眼里,游戏屏幕里闪动着的那些情节画面,恰恰能让你冷不丁地就对未知世界产生一个奇妙幻想。“游戏是第九种艺术。”
虽然已经过了刷夜通关、夜战网游的年纪,但刘慈欣还是羡慕目前的游戏一族。“他们正在经历一个特别好的时代,一个VR的时代。不光是游戏,还有电影、小说、医疗、日常生活……人类正在经历着一个被虚拟现实逐渐掌控的时代:在虚拟空间里,在VR世界里,人类正在经历有史以来的第二次大迁徙。”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总得有人去仰望星空吧。仰望星空,才能脚踏实地。这和心灵鸡汤无关,和宇宙洪荒却紧密相关。”
“打游戏?没以前那么疯狂了。”刘慈欣笑着说。二十多年前,他还沉迷在DOS系统下的简单游戏。“《波斯王子》玩得最多,哪像现在,游戏都是在VR环境下开展。我的《三体》都出VR游戏版了。”
“年少时都爱玩个游戏,但我也爱琢磨那些未知空间的事儿。”这个常年“蜗居”在山西娘子关的科幻界新晋“男神”,自小就对那些关于宇宙洪荒的虚幻空间着迷。“我记得最早是《珊瑚岛上的死光》吧,我看完才知道,哦,这就是科幻文学啊。”
“都说我是科幻作家,其实当初我只喜欢科幻,压根儿没指望做作家。”但这个自称“对文字完全无感,勉强才看完《红楼梦》”的科幻迷,却在多年之后凭借对宇宙的好奇和对新世界的渴望,搭建起属于自己的科幻王国。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总得有人去仰望星空吧。”电话那头的刘慈欣,重申了他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这句话。这是他小说中的一句话,也是他经常用来调侃和诉说幻想的一句话。
“有时我会想,人类太渺小了,力量太有限了。你看,地球也只是太阳系里的一粒灰尘,这种地位和太阳在银河系里何其相似!”仰望星空后,他会陷入沉思:地球的这种孤寂、阴郁而又决绝的美,是否会因为外部的侵略和内部的自我斗争而走向无尽的深渊?
“按照格林在《隐藏的现实》中的设想,在宇宙之外肯定存在着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世界。那里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被粉丝亲切称为“大刘”的刘慈欣说,“真的特别有趣,你想象一下,在一个虚拟的,或是真实存在的外星球,宇宙之外,很可能有不少和我们同等状态的人或物在进行着交流。这种半实半幻的想象太让人陶醉了。”
每天,当他从位于娘子关的发电厂下班回家后,他总要抽出一段时间来“瞎琢磨”这些事儿。上班时,别人叫喊“刘工”,他按部就班地做着工程师最基本的工作;下班后,他回归自我,成为那个肆意幻想的“大刘”。“好的科幻,就是能让你在下班的途中,也能仰望星空想上一会儿。这种感觉特别美好。”
“假如宇宙就是三个点,假如这三个点是三个恒星,这些星系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这是打动我的。”
“三年前,中国出现了一本奇怪的书。首先它有一个奇怪的书名:《三体》。”在随笔集《最糟的宇宙,最好的地球》中,刘慈欣这样写道。
写作《三体》过程中,美国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对大刘影响极深。“一部《最后答案》,洋洋洒洒写出宇宙几十亿年的历史,对我帮助颇多。”这位曾写出“基地三部曲”的美国科幻大家,让刘慈欣有了前进的目标。“如果宇宙空间里一直有两个球,那么第三个的加入会使这两者的运动无法预测。这是一个三体问题,也是我写作《三体》的灵感。”
于是在科学原理基础上,他开始构想一个虚拟的三体星系和三体文明。“假如宇宙就是三个点,假如这三个点是三个恒星,这些星系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这是打动我的。”
在三体帝国中,刘慈欣造了很多新词。他坦承在一个假象的虚幻空间里,唯有迥异于地球的词汇才能合理表达他的三体思想。“三体在搭建我们想象的世界。”刘慈欣说。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可以畅想那些瞬息万变的系统,并在那些有趣的遐想主题中找到各自的答案:不同的文明应当融为一体。这可能是最好的宇宙,也可能是最坏的宇宙。《三体》要表现的恰恰是这种最糟糕的宇宙。当人类的压力和外部条件都达到极限时,人类的末日也将到来。
《三体》中曾提到三体人在“距离太阳系4光年外的半人马座α星”。而有铁杆书迷这样评论道:在创建了一个三体帝国后,大刘让我们意识到,其实娘子关与半人马座α星之间的距离也是4光年。”
小说是完全没有互动性的,而游戏以交互式体验为核心,VR拓宽游戏的呈现边界。VR是一个大胆的试验,由二维世界向三维空间挺进,何乐而不为?
“首席想象力架构师”是大刘的新头衔。在去年接受腾讯移动游戏为他提供的这个职位后,他开始为一些手游设计故事脚本。让他在科幻小说界“火得发烫”的《三体》小说,也被一系列VR投资商嗅到商机:在“三体”IP基础上制作和研发电影、电视剧、游戏……可以这样说,大刘的“三体”王国,与VR的装备和资源正在发生一次“亲密接触”。
“很多人会问我,你是小说家呀,你用文字赢得读者和粉丝。现在你创的‘三体’IP被卖给那些VR供应商,会有不甘心吗?”刘慈欣笑笑,“技术变革是不可阻挡的。文字作为一种艺术呈现形式,毕竟太单一、太线条化。VR是一个大胆的试验,由二维世界向三维空间挺进,何乐而不为?”
对于刘慈欣而言,《三体》和VR技术都在探索人类的想象空间。“《三体》里我是通过叙事,通过人类文明和三体文明在宇宙里的互相作用和兴衰历程,用想象描摹出一个三体世界。你通过文字可以感受到我的这些想象;而VR是通过计算机模拟出一个三维的虚拟世界,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嗅觉都能与虚拟情景发生交互,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而在谈到由“三体”IP制作的VR游戏时,刘慈欣表示为那些没看过小说的游戏迷感到兴奋。“小说和科幻游戏有很多相似之处。它们都是构造一个想象的世界,在想象的世界展开故事,它们都会有世界观设定。小说是完全没有互动性的,而游戏是以用户交流和交互式体验为核心的一项活动。VR领域已经拓宽了游戏的呈现边界,我觉得这必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VR会引发一场关于人类生存状态的“革命”,VR会使人类的交往变得内向,以后没人互相串门做客了。
根据易观智库去年发布的《中国沉浸式虚拟现实设备专题研究报告》,到2017年沉浸式VR设备生态圈可初步形成,内容、服务等盈利模式逐步成熟,中国沉浸式VR设备市场规模将高于20亿元人民币。
“我觉得VR会引发一场关于人类生存状态的‘革命’。它将促成人类历史上的第二次大迁徙。这种趋势是难以阻挡的。”刘慈欣说,“从如今的现实,迁徙到未来的虚幻世界中。我们从两个层面上想想:一是透过VR技术,去畅想未来的虚拟世界,一种沉浸式的体验;另一种是通过机器中、装备下、屏幕里的虚拟世界,反过来回到现实世界中进行反思。这很重要。”
虽然对VR技术评价甚高,但刘慈欣并没有高看目前国内的VR市场。“技术勉强过得去,但优质的内容还是稀缺。”他认为即便是技术层面再精细的VR项目,如果没有核心竞争力的优质内容,它会毫无影响力。“做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我不是特别爱看《阿凡达》,却对《盗梦空间》情有独钟。前者的套路和内容很单一,甚至从名字上就能猜出七八分;而后者却是独立思维创作而成。”
不过他对来势汹汹的VR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VR的便捷性自然是有目共睹的。但它也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内向。你看个大片,戴着VR效果更好,以后没人去电影院了;你买个水果,摁个智能遥控就来到你面前了,以后没人去水果摊了;你找亲戚朋友聊个天,直接装备解决远距离沟通,以后没人互相串门做客了。”
但他觉得VR技术肯定还会向前走,肯定不会是最终的技术。“最近我看了谷歌阿法狗和人类的人机大战,我觉得科技进步太生猛了,也太可怕了。”刘慈欣做了个推断,“未来肯定是VR 的世界,我们人类现在就必须提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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