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国 中国国际友好城市联合会前秘书长

《新周刊》 ：一对国际友好城市，是如何从申报到审批，最终走向成功结对的？

李利国：中国国际友好城市联合会是由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发起的，职能就是促进城市之间从政府到民间的深层次交往，国内所有友好城市的申请都需经过友城联审批。从提出申报，到结对成功，要分三步走。

首先，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包括台湾省及港、澳特别行政区）的对外办公室（简称“外办”），先对所属地级市提交的友城申请进行审核。这是第一步，即所谓“省内审核”。

然后，各省市的这些申请会集中上报到友城联。各省市申报城市的资料会进入联合会的地区业务部。业务部分为美大部（美洲和大洋洲）、亚非部和欧洲部。

各部门接下来根据呈交的卷宗，对申报的多对城市进行深入了解，主要看有没有互动成果，交流和合作的质量高不高。

最后，友城联的办公厅将批准的友城名单上报到外交部备案，之后进入外交部的各地区司，这就基本完成了友城的申报。当然，外交部此前会从政治把关上，对和中国城市组对的国外城市进行综合考量。

《新周刊》：这些上报至友城联的友好城市，审批通过率大概有多少？因各种原因而“死亡”的友好城市多吗？

李利国：通过率其实和申报的第一步，也就是省内审核有很大关系。据我多年观察，以江苏、山东、广东为代表的东南沿海省份的外办在审核时最有经验，这些省份报上来的友城名单一般都靠谱，一般都能通过。通过友城申报这件事，我从另一个维度意识到，中国东南沿海和中西部省份之间的发展鸿沟是何其巨大。

我还在友城联做秘书长时，每年的友城“死亡率”只有4.3%。这个比例非常小，应该可以说是小概率事件。

《新周刊》：有媒体曾经报道说：“友好城市虽属民间外交范畴，却是官方政治的‘试纸’，往往对政治变化的‘酸碱性’作出敏感反应。”

李利国：没错。请国务院外交部来讲课，专家讲形势，学习国际形势，掌握国际动态。

我们的工作和外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对外交往方面，虽然不可能像外交部那样经常被他人问到，但在一些涉外会议和论坛上，你还是得代表友城协，代表国家，去回答和讨论一些国家和地区性事务。总而言之，该说话时肯定要说，该反应还是得反应，但肯定是在配合整个外交政策去处理。

《新周刊》：威海市对外友协副会长于国春曾把友好城市组对比作“谈恋爱”，“倘若没有共同的基础，就无法顺利携手婚姻殿堂”。你同意这个看法吗？

李利国：如果把友好城市的组对比作“谈恋爱”，把能够成功的友好城市比作“结婚”，那么友好城市的组合大部分是“跨国婚姻”。国外申办友好城市不需要审批，而中国需要，这就好比在国外办婚礼，手续就松一些；在国内办要求就严格一些。

但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国际友好城市联合会不是婚姻介绍所，联合会的工作人员也肯定不是积极主动的月老或媒婆。友好城市组对其实特简单，就是自发的，是新时期解放思想的“自由恋爱”，而不是旧社会传统观念里的“包办婚姻”。联合会只是为友好城市的交流和互动搭建一个平台，而不会主动撮合城市。

《新周刊》：友城联官网上，有一项名为“友城寻觅”的栏目，这不是主动撮合中外城市互结友好城市吗？

李利国：不是。恰恰相反，这就是我们作为中立方提供的一个平台。这上面既有外方城市寻觅中国友城的帖子，也有中方城市寻觅外方城市的告示。

当这上面的寻觅需求得以实现，联合会就把那些帖子删去，然后再补上新的招揽和寻觅帖。

《新周刊》：一座城市去寻找它的友城，一般会从哪些方面进行考虑？

李利国：我们做过研究，一般经贸合作、教育往来和科技成果共享是友好城市最优先考虑的三大要素。

很多城市在寻找友城时，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行文中开头：“愿与基本情况相近或起互补、带动作用的外国城市缔结友城关系。”说白了，就是希望找到能够与城市自身产业互补的城市进行合作。要实现精神层面的交往和互动，首先还是得解决经济建设方面的需求嘛。

《新周刊》：那在友好城市的交流发展过程中，会否出现如“重经济，轻文化；重官方形式，轻民间交流”这样的现象？

李利国：这点非常普遍。友好城市联合会主要是对接全国的外事办公室，而各省的外办又归地方政府管辖。在城市经济发展过程中，地方政府不论是出于发展的目的，还是出于政绩的考虑，还是唯GDP论，你提到的这种现象是避免不了的。

《新周刊》：有呼声认为，友好城市的审批应进一步放开，这样对于增进各国间多领域交流互动有好处。你同意吗？

李利国：友好城市的发展肯定能促进各国间的交往和合作，但我更偏向于把未来发展友好城市的模式归为“供给侧发展模式”。让市场决定需求，让城市互相组对，这比“友城发展，贸易先行”的理念更成熟，比“保证完成政治任务”的思维模式更前卫。

但在发展友好城市的过程中，一定要对友城交往的“质”有所把关，不能因为急于提高“量”，而刻意放松对“质”的要求。我敢断言，如果非洲所有城市对国内的组对需求全都放开了，友好城市的“量”肯定会急剧上升，但因为经费不够、路途太远和政局动荡而造就的大量僵尸“友好城市”，可就真是有名无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