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是我的老师,我称呼你们为老师,你们就叫我郑同学。”
老郑一开口,就引起一阵欢笑。一位同学站在台上,几十位老师坐在台下,课堂角色瞬间翻转,毫无“纪律”可言:老师们想听就听,想玩就玩,想说话就说话,想吃东西就吃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书声语声欢笑声声声入耳,乐事趣事玩闹事事事开心。郑同学对老师们的“自由散漫”习以为常,仍在台上自顾自地妙语连珠。
这是2011年11月19日下午一节普通的皮皮鲁讲堂作文课。四年来,老郑每周六的下午都是在这间教室里陪孩子们欢乐度过的。
“全世界除了皮皮鲁讲堂,没有任何地方能让孩子连续每周和大师零距离接触。”课堂里的宣传栏里如是写道。
教室不大,一个小小的讲台,几十把小椅子,一块小黑板写着今天讲课的主题,一个小背投播放着孩子们自己编剧的动画片,后面的小书架摆满了皮皮鲁系列图书,后墙上贴满了所有参加过皮皮鲁讲堂的孩子的头像。满墙的笑脸,让人产生一种别样的温暖。
“北京未来百分之八十的精英就出自他们。”老郑指着笑脸墙说道,“之前美国大使馆来人参观过,问我这是什么,我说中国未来的领导人就出自他们。他就马上去照。我说no。他问为什么,我说:这是国家机密!”——一个典型的“郑氏幽默”。
老郑对于孩子们未来的自信源自两点:一是教学方法的转变,二是教学制度的改革。
皮皮鲁讲堂每节课分为两个部分,前半段由老郑亲自讲授,后半段与孩子们互动交流。授课的内容是教孩子们如何进行写作,本周的写作主题是:伏笔让你成为大侦探荞麦皮。没有课本,没有讲义,只有一组幻灯片与一段段趣味的讲述,这就是老郑上课的全部内容。
“老师们知道屏幕上出现的是谁么?”老郑问。
“是007!”
“没错,那看下一个人,知道是谁么?”
“普京!我原来去俄罗斯旅游的时候看见他在办公室里露出半个脑袋!”一位老师抢答。
“那你很幸运。但你知道普京之前是干吗的么?”老郑继续问。
“克格勃!”
“哦,克格勃。我原来总记成GDP……是谁说的鸡的屁?”
老郑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是他的一个教学方法:“我偶尔会故意出错,实际上这是一个技巧,孩子们会及时纠正你,他们会觉得原来老师也会出错,知识原来是可以平起平坐的。纠错会让他们记得更牢,而且这个过程是快乐的。”再接下来说到自己五十多岁,老父亲八十多岁,二人加起来一共四十多岁的时候,孩子们又纷纷予以纠正。
007,普京,大侦探荞麦皮,老郑用三个人进行类比,讨论了侦探的工作,进而总结出伏笔的特点:手段巧妙、不易发现、作用巨大。“你的钱包丢了说明你智商不如小偷,你的结尾被读者猜到了说明你的智商不如读者。你想让别人买你的书,就要智商比读者高,如果你的智商不如读者,你就得买他的书。所以要善于使用伏笔,最后才能有恍然大悟的效果。”老郑用充满童趣的口吻解读道。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老郑更注重的是启发思维,而不是单纯的传授知识。“校车”、“愤青”、“官当越大越危险”、“面对灾难如何自救”这些社会话题甚至都会出现在课堂上,虽然只是淡淡一笔,但都是开启孩子们少年视界的一把钥匙。
皮皮鲁讲堂的另一个特点就是自由平等。
“松散”的课堂纪律,是“郑在上课”的另一个特点:“当初郑亚旗就给我规定不能对孩子们说‘要坐好’,不能说‘不许说话’。他的规定就是随便说话,因为你本身讲得就不好,还不允许孩子们不听么?”郑渊洁说。与传统的中国课堂不同,郑式课堂是开放的,是无师生差别的,是非讲授而互动的。“上次来了个美国作家,他觉得特别惊讶,因为美国都没有这样的课堂。”
“其实没有课堂纪律对老师的要求太高了,老师就要不停地抖包袱,我其实是像说单口相声一样在讲课。但给孩子们讲课你讲得再好三分钟不换话题也不行,所以必须精心备课,我经常从周一就开始备课,一直到周六。虽然我不拿讲稿,但在心里都讲了好几遍。”
《新周刊》:这个讲堂的教学目的是什么?是要培养孩子一种什么样的能力?
郑渊洁:郑亚旗小时候基本没上过学,都是我给他编的教材,受的家庭教育。现在他觉得这十套教材放在家里挺可惜的,应该通过这些教材让更多的孩子受益。我觉得由于这十套教材最初是给自己的孩子编的,所以是用心下功夫的,而编学校教材的人可能是给别人的孩子编的,他们是拿工资编的。这个课堂讲的东西跟别的课堂肯定是不一样的,这里不单讲怎么写作文,更主要的是讲怎么做人,还有怎么跟人接触,培养人际交往能力等等。人拼到最后拼的一定是道德品质。但直接跟孩子们讲怎么做人他们不太好理解,得给他们讲故事,把道理从故事中带出来。这里有几个孩子是从外地来的,最远的是从广州每周过来听课,这个对我压力特别大,原来我觉得每讲十句就要有一句能让孩子记一辈子,但现在我觉得每两句就得有一句能让孩子记住。
《新周刊》:您认为做个好老师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郑渊洁:我觉得做个好老师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感,家长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大,然后交给这个课堂,所以首先我就要让这两小时的课堂成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第二是能影响到他们,能影响他们的前提是让他喜欢你。现在很多老师教育的失败就在于他很威严,而老师是知识的化身,孩子们就认为知识也是威严的,他就会怵你。
《新周刊》:从刚才听课中也能感受到这个课堂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由、快乐,而自由快乐的结果就是幸福。您认为对孩子们来说什么是幸福?
郑渊洁:孩子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般来说他感兴趣的就是他的特长,他喜欢的事做起来是不累的。我们应该让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快乐的。家长和老师给予他们鼓励,这就激活了他的某片大脑区域,他就会有自信。我最烦的一句话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认识好多成功人士,他们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做喜欢的事就不会觉得累,就没觉得这是苦功夫。每个新来到这个课堂的孩子我都会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喜欢做什么。
《新周刊》:您在全国各地举办过很多演讲和讲座,在这个过程中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郑渊洁:我就是要让孩子高兴,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获得知识的过程不是痛苦的。快乐过程中传授的知识是直接进孩子们的血液的,而学校老师讲的东西很多都被尿出去了。我希望做到讲课之后能让知识在孩子们的脑海中绕梁三日。
《新周刊》:教育由两个部分组成,一是学校教育,二是家庭教育,这是由老师和家长共同承担的。老师和家长间的角色应该如何分工?哪个部分的教育更重要?
郑渊洁:家庭教育更重要。第一他最在意的是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两个人,第二才是老师。但现在很多家长和老师联合起来扼杀学生的想象力。
《新周刊》:家长的教育存在问题,例如和孩子间沟通和交流的问题,这是一个“代沟”问题。如今“代沟”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郑渊洁:其实我觉得这也不是大问题,从历史上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出现过一代不如一代的现象。在社会进步的过程中必然会有新的元素介入,例如科技。八零后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也就是玩玩小霸王,但现在的孩子会玩Ipad,游戏的进步其实带给孩子更多驾驭局面的训练。所以我并不觉得“代沟”问题越来越严重,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
《新周刊》:如今家长和孩子间的交流应该注意些什么?
郑渊洁:家长应该把孩子当成朋友。家长对孩子的教育应该是“身教”,应该侧重道德品质的教育。有些家长居高临下,还会打孩子,这让孩子从小就感受到一个东西:强权。我们应该给他们平等,给他们民主,给他们自由。现在我们有时会说体制问题,其实这不单是政治问题,也是教育问题。对待孩子都是打骂,这灌输的就是不平等意识。人生而平等,跟爸妈是平等的,这个国家也才会平等。其实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教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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