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要不退休,就会什么年龄的人都会遇到,包括年轻人。从公司的新员工,到我自己的小孩,我有时会受他们的影响,更新词汇库——我读人文科学,对词汇敏感,容易吸收——更新词汇库,就像软件更新,老机器一样可以当新机器用。
和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工作上有沟通,工作之外就玩,吃喝唱歌旅行,但没玩过“说秘密”这样的游戏——他们的秘密我一看就知道。
现在的年轻人成熟更快。一个是自然的成熟,营养好,身体发育早,信息时代知道的信息也多。再一个是社会化程度加快。“青春期”其实是一个社会概念,从小孩变成大人,过去可能要三五年,等到20岁才算成人;但现在,互联网的虚拟社会让这段时间加速了,可能一年时间他们就了解了成人世界的规则。我有些朋友的小孩,在家里可清纯了,你到网上去看,早他妈江湖大哥一样,该干啥干啥了。
我是1959年生人,1978年年初在西安上大学。我20岁的时候在上大学二年级,正好是改革开放初期。1978年12月召开了三中全会,1979年正好思想解放。当时北京涌现出了很多东西,比如解冻文学、伤痕文学、朦胧诗和北岛的《今天》、星星画展……这些对我们影响其实挺大的。
一个人想事情的心智,往往跟境遇有关。我当时最大的变化来自社会。那时候突然发现:原来那些端庄的、包装给你看的宣传,其实是假的,这会让你非常震撼。好在我扛住了,勉强不崩溃——一般人都会这样,且怀疑,且寻找,不会一下子就崩溃,但的确有个逐渐崩溃的过程。
后来随着历史发展的进程,更多历史真相曝光,包括后来否定“文革”,等等,我才明白:原来这不是社会发展进程中顺利的部分,而是曲折的部分,历史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拐了个弯。比如,你会发现,原来所谓“文化革命”,其实包含着荒诞和无耻、野蛮和愚昧,这些都是在过程中慢慢检讨,然后发现,可能有体制原因,也有人的因素,也有人对社会发展的历史无知、探索和试验的成分。
我18岁以前受的教育里,这些东西被包装得完美无缺;20岁时,这些东西开始像墙一样剥离,继而坍塌,我看到的世界和18岁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逐渐崩溃的过程持续到我硕士毕业,那是1984年。这段过程中,我有机会到北京读中央党校,发我一个证件,能看到省部级内参和反动期刊——以前看的历史都是打扮过的小女孩,由此我看到了另外一面。于是开始怀疑这些东西,要探讨一个我认为的真实的历史什么样,进入了思考和再造历史观和价值观的阶段——这特别重要。
我觉得,一个人的历史观和价值观有密切联系。历史观其实就是从过去看现在、看未来,是一个重要的参照。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生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前一代人做的事情。如果你熟悉历史,就会看到: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创造的,以及,哪些是重复的;另外也可以看到,哪些路是应该走的,以及,哪些是应该避免的。历史会给你很多智慧的启迪,告诉你,哪里有风险,哪里可以这么走,哪里不能走。懂历史的人会让人感觉到深刻,无非是就像照相机,景深大,看得清楚。
我在书里写,不跟政府官员发生密切关系,这也是历史教我的。我们刚做生意的时候,研究胡雪岩,发现他的靠山就是火山——这就是历史给你的智慧。我也看过很多跟民族资本、民族企业的历史等有关的东西,从中了解它们在历史上的定位,前辈们都是怎么做的。这些都是前人用失败、牺牲、挫折带给我的人生经验,你看,我有了这么多历史经验,那我当然知道自己怎么做可以不出事。
至于现代社会还要不要“拼关系”,我认为,现实社会,人和人都是通过利益关系、精神关系、亲缘关系等各种各样的关系组成了社会——社会本来就是各种关系的集合体。所以,绝对地说“不靠关系”是不对的,关键是,你要善于运用正当的关系,发展合理的亲密关系,而规避掉一些危险的关系,防范可能带来麻烦的关系。比如,我们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么,你可以和“朱”发生关系,而避免和“墨”发生关系。
“政商关系”也是。不是不能和官员交朋友——当然可以和好官员交朋友,至于一些贪官,上来就要钱,那就不理他了。好官员还是很多的。我的同学很多是官员,没问题啊,就正常交往。所以,你要清楚这些关系该如何合理安排。尽量回避掉,即使是同学,也不跟他们做生意,就可以淡然地处理事情。
人的关系,一定要分清楚。要发展对人生有正面意义的积极关系,回避那些和你价值观不一致,甚至可能带你到危险境地的关系。这也和价值观有关。比如,有的事儿如果非要钱才能办,那这事儿就危险了。当年我和王功权一起去贵州收购一个企业,当地官员用面包车把我们接到郊区,在车上说,只要我们给香港打几百万,这事儿就可以谈。我们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太危险了,回去就拒绝了——这好比,来了人口贩子甜言蜜语拐卖你,你自己也得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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