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这个冬天奇冷,他却无惧于此,执意展示身体的奇异。
2010年年初,英国雕塑家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在北京实施个展“另一个奇异”。常青画廊进门处站着具象雕塑“葛姆雷”,而在展厅中越往上走,“葛姆雷”越抽象,慢慢成为几何体,最后干脆是寥寥钢条构成的简单人体。
“我想摆脱皮肤的束缚,当我从肌肤表面解脱出来时,我便成功完成了一项突破。”葛姆雷说,抽象艺术家蒙德里安对他影响最大,当然,他还想摆脱罗丹时代雕塑的叙事功能,他的雕塑是沉默的、不可言说的艺术。
中国的古老文明令葛姆雷向往:“《易经》、《西藏生死书》对我的影响很大,‘空’是理解我的作品的核心。”葛姆雷认为艺术也许就是一个空的空间,等待我们感知。
差点当和尚的艺术家
1950年生于伦敦的葛姆雷,上世纪70年代末崭露头角,1994年获特纳奖。但在威尼斯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英国泰特和纽约现代艺术馆展出作品的他,并非一开始就想当艺术家。
他在上世纪60年代欧洲反叛运动中成长,1968年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正逢“巴黎学生革命”的第二年。他们占领剑桥理事会的房子,在剑桥大学委员会争取到学生代表席位,为反对越战、反对歧视性移民政策而斗争。
大学毕业后,葛姆雷去了印度游历。1974年,在印度待了3年后,他才决定要当艺术家而不是和尚。
返回英国,葛姆雷在金史密斯学院中心艺术学校和斯莱德美术学校深造。在学校他比同学年龄大,适应起来很难。他选择了雕塑,因为他觉得雕塑来自大地,不像绘画与世界隔了一层。
1981年,葛姆雷开始让自己的身体成为雕塑作品的模型。而让他成名的正是以自己为模型的人体雕塑。20多年来,他不断用身体制造奇异。葛姆雷在天主教传统中长大:“身体被当作罪恶的源泉而受到压制。基督教狂热者认为罪恶是人类灵魂所固有的,印度使我懂得那只是一种吓唬人的精神控制。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努力重新将精神与肉体结合,使它们的区别不再导致冲突,而是带来赞美和统一。”
1998年情人节那天,奠定葛姆雷一线艺术家地位的代表作《北方天使》在英格兰东北部盖茨黑德市郊一个空旷的山顶上落成。这个高20米、翅宽50米的钢铁天使是这个城市的地标,也是英国最大的户外公共艺术品。最多时,一天内有9万参观者,无人能出其右。
2010年3月,葛姆雷将首次登陆美国,在曼哈顿麦迪逊广场公园陆续建造31座以自己为原型的裸体雕塑。
“葛姆雷”无处不在
1997年,葛姆雷为德国库克斯港创作了装置景观《别处》,他根据自己的身体塑造了100个真人大小的钢铁人,每个重700公斤。他的想法是“测试时间和潮水、静止和运动,并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到海滩的日常生活中”。
2006年,葛姆雷又将100个“葛姆雷”放在意大利8.5公顷的罗马遗迹中。它们被埋入地下,或立在2.75米高的基柱上,错落在广场、竞技场、卫城和3000棵橄榄树间。葛姆雷把这看成针灸:“利用机械化复制品的工业时间,激活了观众的生命时间、树木的生物时间和地球的地质时间。”
2007年,《别处》被英国政府允许永久立在英国利物浦郊外的克罗斯比海滩。尽管英国自然保护组织担心影响候鸟的海滩觅食,也有议员担心政府为了保护铁人耗费巨资,更有“有伤风化”、“安全隐患”的抗议,但是镇议会坚决指出:“这项决定将使这片海滩成为世界上最适合沉思遐想的去处,该地区的旅游收入将因此成倍增加。”从此,100个“葛姆雷”得以永久凝望大海,看潮涨潮落。
2007年5月,葛姆雷的“身体”在作品“视界”中再次让人震惊。伦敦南岸区、滑铁卢桥南北两侧、伊丽莎白女王音乐厅甚至共济会会堂的屋顶,31座真人大小、以葛姆雷为原型的铁像,赤条条毫无表情地出现在海沃美术馆方圆一英里内的20余处公共场所。
“有人在伊丽莎白女王音乐厅的屋顶,他要跳楼!”报警电话铃声不断,警察不得不一再对市民解释:“那不是自杀,是艺术。”
葛姆雷说:“这个作品将真实存在、感性知觉和理性思考联系起来,带给观众一种现场感。”31个“葛姆雷”的确太有现场感了,它们被戏称为“葛姆雷搞空袭和巷战的军队”,伦敦被安东尼·葛姆雷入侵了。
3周后,海沃美术馆前大排长龙,人们争先恐后来看葛姆雷最大规模的室内展“盲光”。应海沃美术馆之邀创作的装置《盲光》,是一座满是蒸汽的玻璃房,中间仍然立着裸男“葛姆雷”。
2400个“一小时英雄”
葛姆雷说:“一个人完成一件艺术作品并不难,数千人共同完成一件艺术作品才令人称叹。” 1989年,葛姆雷启程去墨西哥,圣马提亚斯一个制砖家族为他构筑了第一个《土地》。之后,《美国土地》在美国、加拿大许多城市巡回展览。1993年他为不列颠群岛制作的《土地》和在瑞士制作的《欧洲土地》也都完工。
2003年,葛姆雷在广州花都区制作的《亚洲土地》,数量为所有“土地”的3倍。花都有红黏土,葛姆雷指导300多位老人、孩子和妇女花掉100多吨黏土,制作20万个小泥人。这些手掌大小、有两只眼睛、能站稳的泥人在广州亮相后,还去了北京、上海、重庆巡展。展览画册上不只有葛姆雷的名字和照片,制作泥人的300多位广东居民也一一在列。
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看到 《亚洲土地》后赞叹道:“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工程,令人震惊。”“这个活动可花了不少英国纳税人的钱。”葛姆雷开玩笑说。布莱尔答道:“这是值得的。”
但葛姆雷的作品中,参与人数最多的不是《土地》,而是2009年7月开始的《一个接一个》(One and Other)。
这个作品与伦敦特法尔加广场第四基柱有关。第四基柱早在1841年就建成了,当时准备放上英王威廉四世的雕像,但资金不足一直空着。直到2003年伦敦市长肯·利文斯通提议在基柱上轮流展示艺术家新作。2009年,有6位当代艺术家为此竞争。葛姆雷打败翠西·艾敏、杰里米·得勒、鲍勃·罗伯塔·史密斯、卡普尔与尹卡·索尼贝尔,成为最后的赢家。
在100天内,葛姆雷邀请志愿者担任他的“天使”,每人一小时成为基柱上的主角。除了需要借助小型起重机把人提到第四柱基上,及安装一个防止志愿者掉下来的安全网,葛姆雷这次创作非常轻松。“任何街头行人都能站到所谓的艺术圣坛上去。普通人将被仰望,而他也可居高临下看世界。”
葛姆雷说这不是为了简单地满足当一回英雄的情结,而是为了引导我们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中如何成为一个具参与力、有责任心的公民。“你可以携带任何东西,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甚至可以喝酒。”葛姆雷说特法尔加广场已经过时了,除了那些纪念碑式的作品,还需要为平民提供展示空间。”他希望方案能吸引各类人:身材健美者、截瘫患者、莎翁剧演员以及裸体主义者。
应征相当火爆:29255人竞争2400个机会,连不少社会名流和企业老板都想当一小时特法尔加广场上的“公共雕像”,百万富翁班宁泰就兴致勃勃地登上了第四基柱。
《一个接一个》成为2009年夏天英国最具话题性的艺术事件。据天空电视艺术台报道:“一个月时间就吸引68万多人参观,上网点击观看人数达290万人,平均浏览时间10分18秒。”葛姆雷比观众更兴奋,几乎24小时盯着网络看。“这是一个测试,关于我们能做出什么样的艺术,以及我们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葛姆雷说。
这是第四基柱有史以来最有创意的作品,它还粉碎了如下谣传:空的基柱是为了留给未来的英国女王雕像。
艺术家的天使们
向京和瞿广慈这对雕塑夫妻,各自都雕过天使,但还不过瘾。他俩合起来却雕了个《老天使》。安琪儿原有的轻盈与神性,被世俗的愁苦老人取代。这更像是天使他爸。
孙原和彭禹这对夫妇创作的《天使》,有真人那么大,她一身白袍趴在地上,更惨的是翅膀残了。她是个“天使”,但却是个失去特异功能的坠落天使。
米丘的天使都是中性人体,惬意挥动双翅。守候北京东方广场的《幸福的三月》高5米、宽4.8米的,这个天使又叫《飘》。米丘的天使是中国的“飘一代”。
让·穆克的雕塑比真人还逼真。天使坐在高脚凳上托腮冥思,连体毛都纤毫毕现,你几乎可以听见他在呼吸。他到底是堕落人间的天使,还是装上翅膀的凡人?
桑姆·洛葛喜欢让雕塑中的人做下蹲运动,连天使也不放过。天使身上伤痕累累,正踮起脚半蹲着,似乎正在痛苦地思索怎样再次飞起来。
年过六旬的法国雕塑家苏泰充满了童心,他的《天使·荣龟》讲了一个蓝色的童话,美丽少女坐在乌龟上,乌龟带着姑娘与鸟一起飞。
雅各布·爱泼斯坦以粗糙质感的雕塑闻名,他的作品一直被批评为淫亵和丑陋的,引起许多争议。他的天使是个大脑门的大块头,粗鲁的动作极富表现力。
天使在西方
西方天使在《圣经》中首次登场是在伊甸园。亚当和夏娃因为偷吃禁果而变聪明了。上帝害怕他们有智慧后会偷吃长生之树的果实。于是上帝将二人逐出伊甸园,还派了天使守护长生之树。天使们被叙述为:“高大,生有羽翼,手持闪烁着可以任意旋转的火焰的长剑”。第一次露面的天使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但后来 天使的形象演变成带翅膀的少女或小孩子。
天使在东方
而中国神话中的天使,通常被认为是汉画像石中的羽人。羽人在汉画像石中频繁出现,他们伴在西王母、东王公旁。《山海经》记载有“羽民国”。而《论衡?无形第七》说:“图仙人之形,体生毛,臂变为翼,行于云则年增矣,千岁不死。”这是汉代人想展翅飞翔的升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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