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前排那三个瘦成“酱爆”的男子一直赤裸着上身摆出“圣盾组合”（The Shield）的秀肌肉经典姿势，满场震爆耳膜的“Let’s go Cena！”和“We are awesome！”几乎让我以为是在美国的RAW直播现场。

2010年，世界摔跤娱乐公司WWE（他们现在改叫摔跤了，因为考虑到在中国传播时更容易被大众理解）第一次携旗下摔跤明星来到中国，在世博会上做了一场表演赛。而等到今年8月他们第三次来上海时，表演赛的官方中文名“美国经典摔跤娱乐秀”在本土粉丝的专业度前已经有点罩不住了。除了熟知在什么时机该用哪句英语喝彩或倒嘘，粉丝中不乏自学成才的中文解说员——坐在我边上的小哥，就能在每个摔跤手出场时广播一样报出他的绝杀技、近期战况以及与对手在场下的恩怨情仇。

即便兰迪·奥顿（Randy Orton）与CM Punk缺席，也没有出现街头战和桌子赛等“太过暴力”的场面，但如果你刚在电影院看完《速度与激情6》，还是能在视觉上实现肌肉与肌肉的无缝对接。毕竟，片中开着军用极限卡车出场的“巨石”道恩·强森就是WWE史上最伟大的选手之一。这个120公斤的肌肉男今年上半年有四部电影称霸全球票房——什么智慧苍白易推倒是新性感的说辞，统统都比不过他的肱二头肌。

好看的摔跤不在于暴力，而是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但正义不是次次都战胜邪恶。

摔跤比赛在奥运会上都不是热门，但WWE旗下的摔跤节目每年能卖出上亿美元的版权，每月特别赛事PPV还需另外加收，最成功的周一晚直播档节目RAW更是整整20年年中无休，堪称全世界最成功的电视直播娱乐节目。

与传统意义上“肌肉男扭打在一起”不同的是，这里的摔跤都是有情节的：选手之间的挑衅对话，后台的结帮拉派，“超级巨星”（superstar）与“蒂娃”（diva）间的虐恋……都被展示在镜头前，也是真正支撑观众每周坐到电视机前的力量。

“我们有很多的故事线去支持场上的内容”，WWE国际部执行副总裁盖瑞特·梅尔（Gerrit Meier）说，负责写故事的工作人员“多到你无法想象，从某种程度上，我同意他们像是电视剧的编剧，只不过他们写的故事不断发生，没有落幕一说”。

因为这些故事，人物形象丰满起来，让观众产生强烈的代入感。丹尼尔·布莱恩（Daniel Bryan）是过硬的技术流，但经常“不够兄弟”的临阵退缩行为给他攒了不少骂名，他那脸可笑的胡子也是特意用来加强反派效果的。好在他被“蒂娃”冠军AJ Lee甩了，这给他换回了一些同情。

当然有人质疑这些剧情，《南方公园》曾有一集吐槽RAW把摔跤比赛变成了剧情剧。可这正中WWE的下怀，暴力是他们一直避免被过度渲染的，不管台上两百来斤的肌肉男怎么被扔来扔去，WWE的核心观众都一直是家庭，它在美国被分为儿童可以在家长指导下观看的PG级，王牌节目RAW来源于战争“WAR”的反写，意为反战。

“我们的性质不在于暴力，而是在于‘正义战胜邪恶’，人们喜欢那种分成两派并为其中一方喝彩的娱乐。”在被问到人们追捧RAW是否与古罗马的角斗源自同一种心理时，梅尔说：“我们的比赛并不只是好的那一方获胜，我觉得那是人类的本能，也是娱乐的本质。”

真实世界里正义未必一直战胜邪恶，好人也未必一直会是好人。约翰·塞纳（John Cena）是WWE最有争议的冠军选手，他有过阴险狡诈的斜着头看人的时候，最近则一直憨厚老实咧嘴卖萌。在美国的现场，经常会出现女粉丝齐声为他鼓舞、男粉丝集体嘘他的情况，因为男粉丝认为，塞纳有点像奥特曼那样被夸大了。他们会喜欢雷贝克（Ryback）那样能够单挑一群的巨兽型人物，尽管他现在还是反派——谁在为了赢的路上没犯过点小错误呢？

在古罗马的角斗场，观众可以决定场上人的生死。在WWE的赛场上，观众可以决定场上人的“命运”。“回到有多少个编剧的问题：我们的编剧团队很大，因为粉丝都是编剧。”梅尔说，所有的剧情都会定期被评估、总结，根据粉丝的支持度来调整走向——这种做法拍成的日剧都成功了，它对摔跤自然也起效。塞纳在上海带伤战胜了雷贝克——他的普通话可没白练，回了美国本土，结果也许就不一样了。

普通卖萌涨粉丝，高级卖萌“改变命运”。

靠观众决定剧情需要底气。每周一次的RAW制作成本相当之高，剧情、灯光、道具、安全等300多个幕后工作人员，确保每一场都让现场上万观众毕生难忘，自始至终保持参与感，用欢呼来决定选手命运。但到了社交网络时代，参与感的难题被打破了——有剧情的摔跤简直就是为了社交网络而生的。

WWE是社交网络上最有影响力的体育和娱乐品牌，公司的脸书账号有1200万个赞，但那群性格迥异的超级巨星的粉丝更多——塞纳的赞就有1500万个，2011年被列为美国运动员中粉丝数量第三多的。大活人到了推特上更有话题性，WWE的推特活跃指数不但是NBA等体育联盟不能及的，就连超级娱乐品牌迪斯尼的粉丝也只是它的三分之二。深谙这一点，在推特上有500多万粉丝的塞纳也忙不迭在来上海前开了微博账号，中途认证出了点问题，于是他每天在微博发自己拿着显示账号的手机的照片求相信。

有了肌肉，有了剧情，还得有策略。“巨石”强森那样正义凛然还能主持脱口秀的肌肉男二十年出一个，如果捱不到他退休，就另辟蹊径吧。女粉丝的大幅增加是WWE近年的一大趋势，她们当然不是来看“蒂娃”的，也不是雄性荷尔蒙增多爱上了兄弟情之类的主题。塞纳手臂上没什么非主流的文身，一跑到上海就找机会去恒隆shopping，真无邪啊！“大白”希莫斯（Sheamus）绝招之一是爱尔兰大脚，在公益广告里，他笨拙地踢出大脚，真够萌啊！还有新晋冠军奥顿，他在推特上的头像居然咧嘴傻笑，还贴了一张自己的漫画！

高级卖萌可以“改变命运”。札克·里德来自长岛，一开始戴着滑稽的发箍和墨镜，在场上是个捣蛋的小角色。后来他给自己起了个“长岛冰札”（LongIslandIcedZ）的名字，在YouTube上放出系列视频《Z！真实的长岛故事》。“因为我自己拍摄、剪辑，有时候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搞明白要做出什么东西、做出什么效果来，每个视频都要花上三天。”由于只想着在朋友间传，视频里尽是他讲笑话和夸张得不那么酷的事情，这反而让他迅速成了网络红人。粉丝为他请愿，他的剧情开始变多，公司甚至提出找人帮他制作视频——他拒绝了，终于有一天，他在视频里摘下发箍墨镜说：“我不想再这么干了！”接下来，他成了场上的风云人物，拿下了全美冠军。“我不是第一个WWE中用社交媒体的选手，但我是第一个让社交媒体帮助到事业的。”

单凭犀利眼神杀出一条血路的肌肉男真经，就让它死在电影上吧。

WWE：以摔跤之名的摔角娱乐巨头

世界摔跤娱乐公司WWE（World Wrestling Entertainment）最早可以追溯到1952年成立的“全球摔跤协会”WWWF（World Wide Wrestling Federation）。1982年，文斯·麦克马洪（Vince McMahon）收购了当时已更名为“世界摔跤协会”的WWF并逐步扩张规模。2002年，因与世界野生动物协会WWF的英文简称冲突，公司改名WWE，强调其在全球娱乐业界的领导地位。WWE的节目如今在全球以30种语言向超过150个国家播放，吸引超过6亿个家庭收看，其中连续播放20年的王牌节目RAW是北美最常青的电视娱乐节目。

娱乐至上是WWE一直宣扬的主旨，WWE的摔跤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摔跤运动，以RAW为例，它结合了格斗竞技、如摇滚音乐会般的现场气氛和有故事剧情的互动。所有WWE比赛中颁发的冠军头衔并不为正式的摔跤运动机构所认可，但考虑到在中国传播时更容易被大众理解，WWE在进入中国后沿用了“摔跤”。

所有WWE的男选手被称为“超级巨星”（superstar），女选手则为“蒂娃”（diva），除去有着健美的体形与专业的格斗技巧，他们亦长期接受训练，增加比赛的可观赏性和保护自己不在高强度对抗中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