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国家自驾游,法律制度就要把你管起来,好像闯入了此地的制度空间,体会又进了一级。有些事只能自己体会,不可言传。比如超速,能不能超、超多少算超,都需要心里七上八下、目光东张西望地来把握。
美国汽车文化发达,开车时才体现教养,有揖让之风。但在超速这事上又很丛林文化,几乎人人超速,还理直气壮地说“不超速怎么开车啊?”。某些小镇政府就故意在限速较高的地带设了很低的限速,警察守株待兔。车一经过,或者抓个现行,或者照相登记,事后寄去高额罚单。各州行情不一,做法不一:弗吉尼亚州罚款额最惊人,高达2500美元;新泽西州陷阱最多,几乎每30英里一个,照道路情况来看,收来的罚款似乎也没有用在路政上。
在欧洲,意大利人开车最随性。上了高速以后我们大惊小怪,认定凡是换道打灯的都是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很快我们学会“像意大利人一样开车”。前方司机位一只伸出车窗的左手,在空气里画着花式曲线。如果是扔东西未免久了点,说拿着烟吧,那样铿锵有力的挥舞,烟早该灭了。唯一的可能是给后车司机翻译他正在打的电话内容—我愿意相信他用了蓝牙耳机。
超速算什么,意大利司机的超车才让我开眼。那是反教科书式的超车。凡出于安全考虑不该超车的地方,如双车道的乡村公路,对面有来车,超!上坡,超!前车超速不够,超!在城市里,摩托车比汽车还横,汽车和摩托车一样灵活。在佛罗伦萨,四车道上并排跑五辆车还有n辆摩托车见缝插针太常见了。在意大利,我彻底失去了对汽车速度和撞击力的敬畏。作为游客,我们还是希望有规则可循的!但限速标志牌难寻,潜台词是:你不知道咱们这儿的不成文规定吗?高速公路130公里/小时,靠近城区的高速公路110公里/小时,乡间路90公里/小时,城里50公里/小时。现在意大利警察查超速也开始严格了,外地人还是不要入乡随俗为好。
荷兰一马平川,开车当然爽,爽起来容易忘乎所以。一个朋友在荷兰自驾游时被测速相机拍到,因此背上了很重的思想负担。回到挪威后两周,接到警察局的通知,朋友如释重负:该来的终于来了。来到警察局,收到荷兰警察的罚款单。人家的小算盘是:发罚单给你,你置之不理咋办?寄给地头蛇挪威警察,你就没法装不知道啦。当事人战战兢兢打开罚单:10欧元! 就为了这个担惊受怕两周!朋友几乎想为虚惊一场索赔。
波兰的高速公路修得接近德国水平,这么好的公路当然不是用来慢慢轧马路的。公路上,泾渭分明:右道上,一辆又一辆满载波兰产品的大货车严守限速慢慢爬;左道则是飞车呼啸而过。几乎所有小车司机都在“慢慢爬”和“放飞自我”之间疯狂变换状态。找个机会进入左道,放飞;超过右侧所有大车,几百米后立即换道,让后面的车飙。所谓慢慢爬,也是相对的,不会低于130公里/小时,不到几分钟又追上某辆大货车,进入换道-飙车-礼让的循环,好不分裂。
波兰司机把所有车都开到时速200公里以上,可人家彬彬有礼啊。你的车在左道上开到时速140公里,车里警报表示“本车再也不能了”,右边大车依然如群山绵延不断,后车虽然快顶到你车屁股了,也绝不像意大利司机那样闪大灯,更不会鸣笛。而前车永远善解人意,一有可能就闪道让贤。我们很服气,看来那些横行抢道的波兰司机为了纯洁本国交通,都去了挪威。
从瑞典或者丹麦开车回挪威,一道边境恍如划开新旧社会两重天。没有人变道不打灯了(对,瑞典人经常这样),后车不再屡屡变道超车了(丹麦人经常这样),道路变平整了(瑞典的路是打补丁的修法,像百衲衣),道路不伤轮胎了(不到丹麦就不会感叹挪威道路之细腻如婴儿屁股),每个路段的限速都是根据地貌贴心制定:看到60的标牌你就知道前面那个山路转弯必定比较急,看到50的标牌你就知道进入人烟稠密地带。那不是限制,那是精确的指引。前几天,我在某个地方超速5公里被罚了2500克朗,心甘情愿。因为那是事故多发地带,所谓寓教于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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