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古年限
15年
访古地数量
超1000处
最难忘的访古地
古埃及神庙、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遗迹
2016年最想去的访古地
阿里古格王城遗迹
在访古圈子里,刘昂与刘拓被称为“用生命去旅行的师兄弟”。他们有过数不清的历险、数不清的困顿。但比起冒险和痛苦,刘昂更乐于享受发现和喜悦。
加了刘昂微信,翻他的朋友圈,貌似一个狂野版史航,人还在云南。再往前翻,滇缅之行也透着狂野,那叫一个马不停蹄,千里奔袭,不像拉网式调查,倒像地毯式轰炸。这路子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考古勘察相反,看不出目的,也看不到结果,是真摇滚。
刘昂身上那种校园子弟气质,是即使走在光滑明亮的商场里,也如走在校园主干道的林荫路上。
巴巴地等到刘昂“移驾回京”,本以为他要坐在团山背回来的蒲团上歇歇脚、翻翻书、码码字,不想次日便被召见。可见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或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前听说他不怎么喝酒,爱吃肉,大块头。见面果然爱吃肉,饿了可以毫不含糊接过对面盘子里的半个牛肉三明治吃。人又透明,有校园子弟特有的气质。
如果把全国的校园子弟排个座次,刘昂恐怕要坐在前排。他们家祖孙三代,都为北京同一所大学工作。他爷爷干脆参与了这所院校的创建。印象中,那个校园隐在北京海淀区南部的一个苏式宾馆后面,至今还保留着一片上世纪60年代初开始形成的低矮建筑,宿舍楼之间的庭院里栽满花草和蔬菜,偶尔还有家禽出没。
上世纪80年代后半叶盛行探索小说,其中有一个短篇,讲一个校园子弟的故事。那个女孩从父母所在大学的附属幼儿园、附小、附中,一路上到研究生。她几乎从未出过校园,每天来来回回走同一条林荫道,满院全都是认识她的人。有一次她和男朋友吵了架,想不开就把自己关在化学实验室喝了硫酸。可惜校园子弟的故事,毕竟不如大院子弟那么精彩。这篇小说也没有太流传开。
刘昂身上那种校园气质,是即使走在光滑明亮的商场里,也如走在校园主干道的林荫路上——随时准备向对面来人说“老师好……老师再见”。想必他一个人走在中亚草原上,也是那一副德行吧。
“专业的不一定比业余的好。
唱得好的,研究得深的,都是业余的。”
刘昂的网名“昂昂千里”,出处是屈原的《楚辞·卜居》:“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乎?”大意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差不多,很励志。新出的上官婉儿墓志里有一段话:“落落万寻之树,方振国风;昂昂千里之驹,始光人望。”刘昂忙用来当了微博签名。
上面这两段话,都指向一个俗称:千里马。
刘昂的千里之行,始于西洋音乐。那是千里马和伯乐都常有的80年代。五岁时,刘昂歪着脖子拉小提琴,十二岁长成大个子,一边学巴松,一边“昂昂”学声乐。独唱、独奏、室内乐、协奏曲、交响……三十多场音乐会的掌声,都没把刘昂留在古典音乐界。他和第一批伯乐再见了。
“我爷爷喜欢京戏,家里总放梅兰芳的唱片,旧知识分子嘛。”刘昂说。
刘昂爷爷的家里是河南大军阀,爷爷反叛旧家庭出来,到当时的帝都南京读中央大学,听戏的习惯从南京一直跟到了北京。十五岁,刘昂拜师学唱京剧,正好赶上了昆曲复兴的好时候。这一次,刘昂没有让伯乐们失望,他努力地唱曲、打谱、填词、校订,并四处录音讲学,很快成为北京昆曲研习社、北大京昆社的骨干之一,著名的青年曲家。
但他还是把昆曲当成了爱好,并且这个爱好,还只是其中一个爱好,一个比较出名的爱好。
“专业的不一定比业余的好。唱得好的,研究得深的,都是业余的。”
说到底,刘昂也不肯提“票友”这个词,但他可算是将“票友不下海”的精神贯彻到底了,即使他们“一说昆曲都知道我”,他也不愿意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刘昂的父亲是理工科出身,爱玩、爱逛,到哪儿都喜欢带着儿子。当时家里有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中国名胜辞典》,那上面的辞条,父子俩去一个划掉一个。父亲年纪大了,逛不动了,刘昂就带父亲去,尤其是国外。
从小去的地方多了,家中所藏的文史典籍开始发挥威力。刘昂遍览家中藏书,并轻而易举考取了北大古文献专业,从本科上到研究生,不肯再往上念博士了。因为,那意味着真正进入一个狭窄的专业。
在北大,刘昂参加了文物爱好者协会,开始频频上考古系蹭课、听讲座。他的兴趣点渐渐集中在宿白先生所开创的佛教考古领域。那是一个由经卷、石窟寺、壁画和金银器组成的世界,也是林梅村、齐东方这样的学术明星辈出的领域,以刘昂的古文献功底,转过去倒也顺理成章。
这是刘昂离考古最近的一次机会,但问及“想没想过学考古”,他的回答仍然是:“没想过,从来没想过。”
毕业之后,刘昂去过一家出版社,不久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那个理工科大学教通用选修课。大学语文、对外汉语这些课程,与他北大的古文献专业并没有直接关系。他似乎已经习惯于不从事任何所谓“专业”了。而不专业,让刘昂获得了更大的自由。以他在学校新近开设的两门通选课“中国昆曲艺术”、“中西文化交流与丝绸之路考古”来看,两大“爱好”也渐渐渗透进了工作。
在访古圈子里,刘昂与刘拓被称为“用生命去旅行的师兄弟”。他们有过数不清的历险、数不清的困顿和数不清的快乐。
像很多北大毕业生一样,刘昂有事没事还经常回学校“办事儿”,蹭课,听讲座。就是在那段时间,刘昂认识了比他小七八岁的小师弟,考古系研究生刘拓——那个“从伊拉克被释归来的北大考古研究生”。刘拓在西安书院门长大,家门口就是碑林博物馆和城墙、书画一条街。天性好古,也去过很多地方,两人一见如故。
中国考古学严格按照时代划分,本科生都学,研究生以上只修其中一个时代。刘拓是从古生物专业转的旧石器时代考古研究生。旧石器时代与古脊椎和古动物研究离得比较近,而与历史时期考古较远,说起来不一定比刘昂有多大专业优势,也是旁听。
撇开专业的藩篱,两人反而更加趣味相投,开始频频相约出游。从近处的博物馆、野长城,到远处的中亚的各种斯坦,天南海北不下十多次。
“刘拓比较执着,想去的地方不管多远都得去,进不去,翻墙也得去。”刘昂说。
有这么一个小师弟同游,刘昂的访古之路多了很多快乐,也多了勇气。一次两人路过阿富汗使馆,在没有预约的前提下硬闯进去,要求一个旅游签证。与传闻不同的是,阿使馆工作人员不仅很快为他们办好签证,还招待他们一顿茶点,介绍了去旅游的注意事项。
在访古圈子里,刘昂与刘拓被称为“用生命去旅行的师兄弟”。他们有过数不清的历险、数不清的困顿。刘拓在伊拉克被捕的那次,刘昂觉得自己“勇气不够”,就没去。但他也不后悔。
“人生很短,世界很大,想走的地方还很多。”虽然刘昂足迹已遍及中国和欧亚大部分国家,但七大洲、四大洋,还有不少他未涉足的区域。他也从不介意在旅途中,与素不相识的同道者相伴而行。随和的刘昂,还从来没有因此遇到过不快。
比起冒险和痛苦,刘昂更乐于享受发现和喜悦,在他经常招约同行者的豆瓣,记录晋东南访古的日记里,可以找到这样一段话:
“村里看庙大娘把钥匙扔给我们说翻过这座山就是庙,顺着石头路爬啊爬,看着两边层层麦黍赤土爬到山顶,喘息未定,忽地一瞥,但见远处山坳中端坐一古寺,大殿壮美的出檐、旁边小殿前古拙的奇松……幽幽古风扑面而来,美之摄魄勾魂者,每在于其与景合与境合。我们一边惊叹,一边跑向这座深山乡野的中宋构(一说金构),走得愈近愈兴奋,这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访古的快乐。”
昂昂唱曲,千里访古。昂昂千里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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