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上有两种商品,一种是衣服,一种是原创设计师品牌衣服;一种是萝卜,另一种是有机萝卜;一种是香皂,一种是手工皂。
经过数百年的大机器生产以及精细的社会分工,人类已经有点不记得衣服是怎么一针一线地缝起来的。当人们被告知一件衣服是纯手工制作时,他会惊讶:人也会造衣服吗?
这种惊讶,在越来越多返璞归真的生产方式的出现下,开始回归常识。在制造能力过剩的世界工厂中国,独立手工作坊以中端的价钱生产着高端的产品,成为脱离工薪阶级品位却买不起土豪品牌的中产阶级的选择。这些产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产量低,品质高。
一个小作坊的诞生,很多时候源于一个文艺梦。
2005年年底,汤大风与汤小风姐妹在淘宝开了一家服装店,完全没有服装售卖经验的姐妹二人开始在网上倒卖印度和尼泊尔地区的服饰。
汤大风喜欢流浪,小时候就“一心要成为一个三毛一样的人。写东西,到处走,有强大的爱情,拿金钱不当回事,塞在枕头套里,散落在撒哈拉的荒漠的风中”。姐妹二人年轻时常在云南、西藏、尼泊尔旅游,二人被纯净的天空以及特异的民族服饰所吸引。大风说,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打动了她。
姐妹二人用1000元的资本开了一家淘宝店。印巴风的流行让姐妹二人萌生了大想法——做一个原创的民族风品牌。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的汤大风拿着她的设计以及“每款几十件的订单”来到云南,在被十几家工厂拒绝后,大风和小风抱着一堆设计稿在街头大哭。习惯了成千上万单的大工厂,当然不会接几十件的订单。小作坊在大时代生存下来,并不容易。
回到北京后,她们决定建立自己的生产团队——两台老式的缝纫机、街上找的两个裁缝,以及有过制衣经验的小风婆婆来打版。这就是六年后在天猫“双十一”销售破亿的“裂帛”。
“裂帛”取意撕裂丝帛,台湾女作家简桢有一篇散文《四月裂帛》,这是一个手工小作坊对机器化大生产垄断的撕裂。为了量产而设计的服装,虽然比70年代的统一中山装好一点,但离个性化还很远。生产能力过剩的中国,从来不缺产品,但缺创意。一件衣服不缺面料,但缺灵魂。
汤大风和汤小风是两个不缺灵魂的人。二人为每款衣服取了名字、写了小诗,将日记本里的文字写进产品描述。多年以后,“裂帛”年销售过亿,离不开这两个文艺青年对这个小作坊的产品输入的灵魂。
在一个低价社会,我们花五块钱买一块香皂,所有香皂都是同一个味道。在小作坊时代,很多人愿意花四十块钱买一块香皂,因为这块香皂没有起泡剂和防腐剂。而且,这块香皂都注入了制作者的灵魂和创意。纯手工制作,反而成为高端产品的别名。
1990年出生的李周顿上学时在广州一家电商公司实习,偶然发现一块售价120元的泰国手工皂,利润空间很大。这时,一位女同事正在烦恼“来大姨妈时内衣不好清洗”的问题。就这样,李周顿开始研发专门清理“姨妈期污渍”的内衣皂——“姨妈皂”。
南京大学化学院博士王丹亮在上学时就开始研发天然手工皂。2014年1月,他和几个研究生同学一起,从上海采购纯天然橄榄油,到超市采购盒装纯牛奶,通过精馏装置、加热套、冷凝管等进行加工,让橄榄油发生皂化反应。经过几十次失败,香皂最终凝结成型。按照王丹亮的工艺要求,每天只能生产1000块手工皂。“100克一块的手工皂,其中60%是橄榄油。而橄榄油的价格大家都知道,其中还有牛奶的成分。”虽然价格是市场上的十倍,但卖得很好,创业不到一年营业额已经超过二十万元。
2009年,云南小学美术老师张馨月也开店做手工皂。她把云南的生态食品和旅游概念用到手工皂上,设计出20多款手工皂:德宏的“遮放米滋润皂”、石林的“黑山羊有机奶皂”、香格里拉的“牦牛酥油马油皂”、丽江程海湖的“螺旋藻卸妆皂”、保山的“小粒咖啡家事皂”以及普洱的“普洱茶皂”。
在大生产时代,并不是每一个行业都可以容纳小作坊,小作坊一般出现在科技水平较低的行业,比如服装,比如最近很流行的手工皂。
因为香皂制作原理简单,手工皂小作坊成为很多年轻人创业的项目。除了广州、南京,还有云南、山东等多地,都有做得不小的手工皂作坊。服装也一样,一个淘宝孕育出数不清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很多明星也在淘宝上开个人品牌服装店,美其名曰:女神的新装。某宝的发达,使一些有才也有商业头脑的设计师以及手工业者有了小规模生产与销售的渠道。
微信在瓦解传统媒体,淘宝在瓦解传统商业。越来越多的小作坊出现在互联网时代,它们是一个人的手工皂店、两个人合作设计的服装品牌店、五个人在郊区经营的有机农场……个体的力量开始在绵延的互联网长尾中异军突起,他们以一针一线的慢工夫,解构工业革命以来占领人类生产的流水线模式,在工业大生产之外,构造小而美的产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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