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套服装、48吨行头，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艺术总监格雷戈里·道兰带着70余名演职人员来到北京，给中国观众带来了他们较为陌生的历史剧《亨利四世》（上、下）和《亨利五世》。

演出于2月18日至21日在国家大剧院举行。此次演出创造了两个第一：一是北京站成为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为莎士比亚逝世400周年策划的世界巡演的第一站；二是此次带来的《亨利四世》（上、下）和《亨利五世》，还是第一次在英国以外的地区上演。它们被誉为“莎士比亚最伟大的两部戏剧”，完整演完需要10个小时。

这两部剧的演出，也是国家大剧院策划的“东西对话·戏剧传奇——莎士比亚遇见汤显祖”系列的开端。格雷戈里·道兰对中国戏剧一直饶有兴趣，曾在2012年执导了《赵氏孤儿》的英文版舞台剧。他发现与莎翁同时期的中国明代有着极为丰富的戏剧遗产，而这些优秀的作品由于翻译稀少，并不为西方人熟知。因此，2012年后，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发起了翻译中国剧作的计划。

《新周刊》：为了让中国观众更易于理解，你会对剧本做一些改动吗？

道兰：不会。我们会按照之前的方式去完成演绎，也希望中国观众能够享受其中的精妙。和英国观众相比，也许中国观众更容易发现剧中不同的、更有意思的内容。

《新周刊》：你将一些包含古英语表达的台词换掉了吗？

道兰：实际上并没有。在彩排时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方便理解。人们会来问我：你是不是在剧中加入了现代英语？我回答说没有，那只是很好的演技，演员们都在演绎莎士比亚所描绘的语言。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我们可能会就特定的内容进行沟通和协商，但我们更多的是用表演来诠释莎士比亚。

《新周刊》：很多中国观众喜欢宏大的舞台背景。你认为中国观众和英国观众的表现有什么不同？

道兰：在《亨利五世》中，莎士比亚想告诉观众的是，你必须参与其中。当我们谈论一群马时，你需要想象那个场景。这对于电影并不适用，因为在观影过程中，你期望看到马群，就会看到一群真的马。由于强调参与感，观看莎士比亚的剧作时剧院内应该有着激动人心的张力，观众不再是被动的。我想这也能够提高观众的观看感受。

《新周刊》 ：能不能谈谈哈尔王子这个角色？

道兰：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在理解莎士比亚时，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人们通常误以为剧中的人物性格是单一的。我认为演员们学习莎剧，需要认识到剧中人物其实是复杂的，充满着矛盾和对立。就像现实中的我们，并不能简单地以好坏区分，而是两面兼具。哈尔王子知道他注定成为下一任国王，他内心并不想那样，但他还是学着成为一代君王，学着如何统治，学着做那些能影响整个国家命运的决定。

《亨利五世》中还有一些十分激进的时刻。国王出兵法国时，一位普通士兵对他说：“我不知道我战斗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战斗的原因，我认为这场战争是不对的。”幸运的是，国王听到并理解了这些话。莎士比亚在剧中添加了一些观众意想不到的有趣内容。

《亨利五世》也经常被影视剧拿去改编，包括劳伦斯·奥利弗在二战结束时出品的同名电影，以及1989年肯尼斯·布拉纳导演的同名电影。

《新周刊》：未来我们还有机会看到皇家莎士比亚剧团排演的《赵氏孤儿》吗？

道兰：我非常乐意将《赵氏孤儿》带过来。在英国，有一句话叫“carrying coals to Newcastle”（将煤炭运到纽卡斯尔），意为多此一举，因为纽卡斯尔是一个开采煤矿的城市。所以有时候你会觉得，将中国戏剧带到中国来的感觉很奇怪。

但另一方面，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赵氏孤儿》是个不同版本的作品。我在排演这部戏时，研究了不少中国古典戏曲的场景。但每一次，《赵氏孤儿》都会有不一样的呈现，人物的某些个性得到了强调和升华。

我们这个版本的《赵氏孤儿》添加了最后一个场景。有人对我说，中国的戏剧家绝不会这么写，也觉得这么写很没必要。但面对英国观众时，我们觉得这很重要。这一幕就是：程婴为拯救赵氏孤儿而献出自己的孩子。剧终的时候，孩子的幽灵回到家里，询问父亲为什么要牺牲掉自己。

这一幕很感人。我们也看过京剧版本的《赵氏孤儿》，在那里面孤儿的母亲活到了最后。所以事实上，赵氏孤儿并不能称之为“孤儿”。我也和那一版的中国导演探讨过，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这部戏的。对我来说，这是很有趣的文化结合。

《新周刊》：中英版本有什么共同点吗？因为整个系列演出都是围绕汤显祖和莎士比亚。

道兰：我读过汤显祖的戏剧作品。对我来说，那都是一些非凡的作品，但我没有找到一种能够切换成英国版本的方式。以后可能有其他导演能够做到，我也希望如此。我还读过李渔的作品，但只能将其梗概翻译成英语。中国还有很多伟大的戏曲作品，都属于丰富的世界戏剧遗产，但在英国甚至西方世界并不为人所知。这也是我们的承诺的一部分——看能否调整这个隔阂。

《新周刊》：当你执导《亨利四世》、《亨利五世》时，你的创作会受到时局的强制影响吗？比如经济危机和恐怖袭击。

道兰：莎士比亚像一个磁性体，无论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他都能够吸纳过来。你不需要将他和世界联系起来，他自己会自动和世界联系在一起。如果你强制去制造这种关联性，有时可能适得其反。

《新周刊》：如果有机会和莎士比亚共进晚餐，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道兰：我不知道。我于1987年加入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到目前为止已经待了29年。我第一次出演莎剧角色是13岁时。所以莎士比亚确实一直陪伴着我，我觉得我已经和他共进很多次晚餐了！

莎士比亚治愈手册

一个需要承认的事实是，我们都是病人。为什么阅读莎士比亚？因为他可以调校我们的大脑，健全我们的心智。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治愈我们，让内心更加健全，让世界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