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市场以大为贵,并不是攀着云梯作画的艺术家水平就更高些。还有些杰作“见微知著”,注定要透过放大镜来看清真意。
中国艺术家的微雕,多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里的绝活儿。2011年上半年,上海建筑微雕家阚三喜做出1/150的圆明园全景;南昌微雕艺人张振祥在两枚一元硬币大小的象牙上刻出860多字的《滕王阁序》;湖北工艺美术大师常世琪则在头发丝上雕出308个字,而且不靠显微镜,全凭眼力与耐力;浪漫如台湾微雕家陈逢显,则在一颗0.5克拉钻石的腰身上雕出“老婆我爱你今生今世显刻”,作为结婚35周年的礼物。
英国艺术家威拉德·威根(Willard Wigan)的微雕,名副其实在针眼里。在仅容一线光通过的空间里,他雕出教堂、雕出骆驼队,还雕出欢快的奥巴马一家,今年5月,他的作品在上海展出。
国外的微艺术则更重观念与意趣,法国艺术家文森特·布瑟瑞兹(Vincent Bousserez)的“小人国”系列,多是灵光一现的结果。同样是用小人讲故事,以班克斯为偶像的伦敦街头艺术家则比布瑟瑞兹忧伤得多,他们在雨后的街道上搭出一个“迷你的、易碎的、脆弱的世界”。
刀锋上的匠人之心
微艺术不比微博,以简略和精到为美。越是微,手艺就越复杂至极,方才显出艺术家的本领。做微艺术的艺术家,除了想象力爆棚,还要有一颗热爱炫技的匠人之心,能人所不能。
做微艺术是一条完全的创新之路,新到连工具都要自己创造。英国微雕艺术家威拉德·威根雕刻大头针上的“大力神杯”时,据说使用的是碎钻制成的凿子,还要透过一只250倍的放大镜才能工作。而河南的微雕爱好者高卫星表示,他的每一件微雕作品都需要一种全新的工具,因此他同时精通木工,车工和钳工的手艺。
“雕虫小技”,说到底却是挑战极限,是在艺术领域里创造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雄心。2011年2月,64岁的英国人格雷厄姆·肖特(Graham Short)在剃须刀片的刀锋上刻出“一切皆有可能”(nothing is impossible)。这19个字母,用400倍的放大镜观看尚且吃力,更不要说雕刻的过程如何艰辛了。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肖特如受训特工一样坚持每天游泳1万米,练出每分钟30下的慢速心跳,在心跳间隙全身静止时赶快刻上一刀,如此150次,才创造出世界纪录。
微艺术家选择以非正常方式从事艺术创作,剑走偏锋。他们的媒材,不再是一张宣纸、一块画布或者一块泥巴,而是一粒米、一根头发,或者一个刀片。对极限的挑战会上瘾,肖特激动于他的每一次疯狂,他承认,自己完全“无法抵御在更小的物体上进行雕刻的欲望”。
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艺术家都要尝试另眼相待,重新发掘新意思。如果真的只有一片空白,则需亲力亲为赋予新意思。这种创作,不享受的人大概只如一万只蚂蚁在心上爬行,万般心痒、万般难受。
反过来,观众对微艺术的赞叹也出于同样的理由。过程如此艰辛,结果如此微小,却制造出一沙一世界。道尔顿·盖蒂(Dalton Ghetti)是一位生活在美国的巴西木匠,同时也是一位艺术家,他坚持在写几个字就磨掉的铅笔头上雕刻一碰就断的镂空雕塑,一干就是25年。
大也是“例外”,小也是“例外”
在艺术语境中,“微”代表着一种极致化倾向。不过,微艺术并不孤立,在艺术的世界里,制造“例外”是一种屡试不爽的创作手法。
微艺术是一种“例外”,海量艺术是一种“例外”,大型艺术是一种“例外”,概念的极致化也是一种“例外”。
美国艺术家斯宾·图尼克的创作是一种海量的“例外”。2010年,他曾调动600名志愿者,拍下一幅名为《被消费》的巨型裸体照。类似地,铺满泰特现代美术馆涡轮大厅的一亿颗陶瓷葵花籽也因其海量为人们留下思考。
大型也是一种“例外”,如英国雕塑家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身高54米、重20吨的雕塑《北方的天使》,又如前不久刚在北京展出的长32.4米、高8.4米的“世界上最大的照片”。还有张洹的大型装置,每一件都是在占地40多亩的工厂里,指挥100多名工匠协力创作出来的。
上世纪60年代,欧美流行的“大地艺术”也在此列,体量巨大到令自然景观改天换地。其中的代表人物是克里斯托夫妇,他们包裹海岸,包裹岛屿,也包裹过德国国会大厦。
而瑞典艺术家艾斯克·雷克斯设计的巨型“绘画机器”则更像一个大玩笑,它大到占据整个房间,却只为了驱动一支小小的圆珠笔画下几何图案。另一位偏爱几何图案的美国艺术家吉姆·德内文则志在不断打破世界最大艺术品纪录,2010年,他在西伯利亚冰封的贝加尔湖上,画出23.31平方公里大的巨型图形。
还有一种“例外”是概念的极致化,如杜尚的小便池,翠西·艾敏的《床》,还有达明·赫斯特那些名字超长而形式超残酷的装置。比如,他把虎鲨剖成两半的著名装置就名为《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
这些“例外”的艺术,代表的都是超出日常生活规律的表达方式。在其中,微艺术算是最平和的一种了。
他们的才华在哪里?
微艺术大抵有三种,一是写实的,中国的微雕艺术家多在此列。在河南驻马店,50岁的高卫星半路出家,10年做出200多件微型日常用品,其中的微型毛笔和木工工具还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在印度,微型雕塑家卡尔斯(Jaspal Singh Kalsi)2007年所做的高1.5厘米的泰姬陵是对本国古迹的致敬,为当年泰姬陵票选成为“新世界七大奇迹”助力。
2011年2月,俄罗斯微观艺术家阿纳托利·科年科做出了世界上最小的玻璃鱼缸。这个30×14×24毫米的迷你鱼缸五脏俱全,可以装10毫升水,放置了水草、石子、净水器,还有两条小鱼。小而依旧有生命活动,小而依然需要常常换水与喂养,小而你依然有冲动每天拿着放大镜观察鱼的游动——阿纳托利的装置是形式上的缩微,心理上的放大。
凯米拉·艾伦(Kemira Ellen)可只手掌握的可爱“粘土宝宝”是在网络上走红的。至于生活在法国桑利斯的女艺术家斯蒂芬妮·基尔加斯特(Stephanie Kilgast)则代表着一种过家家似的女孩情结,她用软陶制造的迷你美食是正常大小的1/12,制造过程一点不比厨房里的主妇轻松,却成为网络世界流传的萌物。
木匠兼艺术家道尔顿·盖蒂用剃须刀片在铅笔尖上进行雕刻时,最令人惊叹的是他创作环环相扣的锁链时稳定的呼吸和双手。
而当英国艺术家威拉德·威根2010年为世界杯献礼,雕刻24K金迷你“大力神杯”时,据说他每天工作15个小时,花费了3周才完成这件作品。而且,因为奖杯实在太小了,小到可以放在大头针上,中间做的一个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就再也找不到。
二是写意的。美国艺术家艾伦·特格(Allan Teger)的“身体风景”以小人偶作为摄影的主角,情节在人的身体上展开。在他的作品中,微小的部分不是主角,被放大的人体美才是趣味点。
法国艺术家阿纳斯塔西娅·埃利亚斯在用完即弃的卷筒纸芯里设计她的故事,有猫与女人,有雪地里的孩子,还有街市景象,看上去并不具象,却有一种清新抒情的风格。
三是讲故事的。文森特·布瑟瑞兹的“小人国”系列以孩子的玩具小人为主角,将其放置在大人的物品和世界中,于是一朵花变成一个惊艳,一卷手纸变成一次历险。在他的镜头里,观者的自我变小了,原先从属于人的东西什物也被重新定位,成为故事里的主角。
在《奇妙的旅程》中,伦敦街头艺术家们则为啤酒瓶盖上的航行者设计了绿色巨蟒相遇的冒险之旅,他们还在炸鸡骨头上安置上被垃圾食品绑架的消费者,带着末世前的惶恐,讽刺味十足。
美国艺术家托马斯·道尔(Thomas Doyle)的微雕塑则带着一种《美国往事》式的伤感。过往的记忆笼罩在一个个玻璃罩里,你看到昨日重现,也看懂了昨日不可追。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