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家“毛茸茸”家里的书架上堆着《Java核心技术》《UNIX网络编程》和《Effective C++:改善程序与设计的55个具体做法》。他的主业是一名程序员。
在公司,午休时间,毛茸茸会拿起笔,“暗中观察”趴在桌上打盹或者用微波炉热饭的同事,将这些场景用图画描绘出来。用他自己的话说,“码农”毛茸茸是一个“业余画漫画的”。
大学读完通信专业,毛茸茸如今在北京一家软件公司做程序员,周末是家务活与电影时间,只有见缝插针的午休和夜深人静的临睡前,他才会用画笔创造另一个世界。
他笔下的动物角色,能说话,爱吐槽。他的作品中,也能窥视人类生活的小趣味、小牢骚。
毛茸茸大学时,女朋友“出题”让他模仿齐白石画虾。临摹过程中,他瞥见齐白石的署名是“白石老人”,于是用笔在自己的作品上手绘了一个“毛茸老人”的章,后来买了入门级的印章石头,刻上专属标记。从此,80后毛茸茸正式以“毛茸老人”的身份和漫画圈打交道。
他的微博账号@丧心病狂毛茸茸发布了众多小动物主题的简笔画,这些动物角色能说话,爱吐槽,会暗恋,有脾气。他创作的第一个形象是只兔子。论坛流行的那会儿,他起了个应景的ID叫“小白免”(当时有“小白免大灰狠”的叫法,即“小白兔大灰狼”中“兔”和“狼”各去掉一个点的笑话)。
“因为有这么一个ID,所以就想画只兔子,看能画成什么模样。”他的微博头像展示了那只张着大嘴、仰天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兔子。
几年前,毛茸老人“移情别恋”,开始画猫。领养了黑猫由美和白猫太郎后,原来不了解喵星人的他大有拜倒在这些软萌肉身下的趋势。两只猫的来历是这样的——2014年,家住北三环的毛茸老人,在小区楼下的树丛里发现了由美,而后想给由美找个伴,在微博上认领了太郎。他记得去领养时,原来的主人用白鞋盒装着出生不到两个月、刚断奶的太郎,“它躲在鞋盒的角落里,身体还没有一只脚大”。
他甚至把漫画中的兔耳朵直接换成了猫耳朵。相比兔子,猫更具“实践性”,习性和喜好通过观察唾手可得。毛茸老人发现,猫有很多好玩的细节和点子可以在绘画中表现。偶尔,他也会反其道而行之,在作品里给人戴上猫狗专用的伊丽莎白圈。
他的猫咪主题作品大受欢迎,得到了许多“铲屎官”的共鸣。他画过一幅叫《敬棉签》的简笔画,两只猫碰面,像人那样寒暄着打招呼,其中一只抽出根棉签说:“您来一根?”另一只婉拒道:“不来了,刚在家玩过。”
“人见面时会递烟,猫会递棉签,因为猫很喜欢跑来跑去拨棉签。”毛茸老人笑道。另一幅漫画里,他又画了主人带着小猫向两只大猫诉苦:“你瞧瞧这孩子,太淘气了,我管不了,你帮我管管。”
微博网红@大咕咕咕鸡 的段子故事里,有对人物叫老张和老王,毛茸老人觉得有点意思,便给自己笔下的喵咪和兔子起名为王茸和张毛,它们形象相似,只有耳朵表现了物种差别。“它们是虚构出来的双主角,交替出现在不同的作品里,又像是一个角色。”
其他的动物角色也并非凭空捏造。熊猫皮皮和狼狗凤霞的原型来自他微信群里的伙伴们,而棕熊毛勇谐音“毛茸茸”,当作自画像使用。
“大咕咕咕鸡经常描述那种中年不得志的小人物,我借用他的思维,曾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啤酒肚且秃顶的中年大叔形象。”毛茸老人说。但人的形象在与动物打交道的过程中出现,总归不太合适,他便用熊代替了人。
毛茸老人的作品里能窥视生活的小牢骚与小趣味。人们下馆子点菜总会遇到些问题,菜里有虫或者上错菜的情景时常发生。“如果既有虫又上错菜,那是种怎样的情形?哦,可以画一个吧!”这两种场景在毛茸老人的脑子里碰撞成了简笔画《您好,您的沙拉!》——给兔子端上的沙拉里有虫,原来是隔壁桌小鸡点的。
这幅作品原本只有一格,如今成了四格漫画,在单幅的基础上做了想象和延伸,串联成为故事。毛茸老人认为,讲故事的形式会让大家觉得更有意思。
在标题为《核桃》的连环画里,小猫王茸收到了同事从家乡带来的纸皮核桃,但无论用门缝夹、用锤子砸、用锯子割,采取什么方法,找谁帮忙,它都打不开那颗硬邦邦的核桃,最后一扔了之,第二天却又收到了同事一大袋核桃的热情款待。
想尽办法也解决不了的事情无奈随手弃之,谁知新一波困扰又凶猛涌来。网友@马场秀和图书馆 在毛茸老人的微博下精辟地总结:“被以核桃为代表的当代生活一拳打在脸上。”
这些奇妙的画作是毛茸老人在和朋友聊天时迸出的灵感。“先有标题,然后一边画一边构思,没有大纲,直接上手,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他的漫画总给人一种未完待续的不满足。
“这些角色的眉毛都低垂着,很少有笑的时候。人类的生活平时差不多也是这种状态。”
毛茸老人的简笔画大多是黑白线条,作画工具也甚是随意,除了专业的美术笔,他会选择公司发的办公用的黑色中性笔。
人们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创作的动物眉毛都低垂着,看起来不太开心,很少有笑的时候。毛茸老人解释:“人类的生活平时差不多也是这种状态,平平淡淡,有时可能还略微有点不开心,加之猫和兔子的嘴天生就垂着,所以画成这样。”
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为了展现消极。“世界是悲观的,但做人的态度应该积极。”
从小,自打能拿得动笔,毛茸老人就试着画画。儿时他执迷于画汽车、飞机这一类静物,也会对课本上的插图“再创造”。1990年代,日本漫画大肆流行,他喜欢看《阿拉蕾》《机器猫》和《七龙珠》的开头部分,“这些漫画想象力丰富,能开脑洞”。
后来他发现,美国《花生漫画》中查理·布朗和史努比的生活其实更对胃口。大学时他开始尝试画动物。没有美术相关背景、完全自学的他,也曾认真考虑报个绘画班。
和职业漫画家比起来,毛茸老人觉得“野生”创作者的包袱小一点。“自己画着玩,没有太多技巧上的束缚,不需要通过作品给自己拉观众,也不需要用来谋生。学院派的人有很多东西要考虑,但我想去考虑也不知道该考虑些什么。”
非科班出身,质疑的声音也不会太刺耳。“从有网络开始,我就被大家鼓励着。”他的微博里,网友总会在单幅的作品下写道“偷来做头像”,在连载的作品下留言“求后续”。粉丝也会叫他“茸师”。“什么师这种叫法,最早出现在王朔书里,”毛茸老人说,“虽是老师的缩写,却也带些调侃意味,在北京流行过一段时期。现在又在微博上被网友用了起来。”
去年11月,毛茸老人创作的微信表情包上架了。虽然自认为做得“不太理想”,但不妨碍人们在微信聊天时不断甩出王茸和张毛的呆萌表情。表情包的介绍栏写着:“在银河系的另一头,有一个小动物们的世界。”
“这句话是生凑上去的,”毛茸老人实诚地交代,“当时根本没有想好,就随便把《星球大战》开头的那句‘遥远的银河系’改写了提交。”
就像他作品《核桃》里表现的世界一样,在“小动物们的世界”里,所有形象都拟人但不会出现人。“我给这个世界的定位是,一切皆是虚构,不对应到任何国家和城市,于是干脆就‘架空’到另一个星球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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