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佩斯北京画廊外等着入场参观的队伍蜿蜒得像一条长城小径时,有人赞誉,是大卫·霍克尼——这位78岁高龄的“最出名的英国在世画家”,点燃了北京的艺术之春。而艺术家本人,那个穿着灰色西装和红色毛衫的“上了年纪的老烟鬼”,则躲在画廊的另一侧,吞云吐雾起来。哦,烟其实是他的第一个关键词。
关于同志,他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大卫·霍克尼生于1937年,他11岁时就知道自己要当一个艺术家,26岁时已名声大噪。他与安迪·沃霍尔齐名,是艺术圈里著名的同性恋艺术大师。
1961年,还在读书的霍克尼创作了《我们两个男孩紧紧胶着》,表现同性爱情。在同性恋并未合法的英国社会,他的态度招来不少争议。他偏爱画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创作了大量裸体肖像和同性爱的作品。比如“泳池与水花飞溅”系列,画中模特男友Peter Schlesinger的肉体总是显得很快活。当别人问他:“你是否认为你的艺术改变了人们对同性恋的看法?如果是,这对你有多重要?”霍克尼回答:“也许有,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完全诚实并足够自由,同性恋并没困扰他。他总是说,我们生活在波西米亚,而那里是宽容的。
关于洛杉矶,阳光、海水和性令他着迷。
1960年代初期,霍克尼因为不满英国的教条和标签化,前往洛杉矶。把他吸引到加州的正是充足的“阳光、海水和性”,尤其是阳光。霍克尼在小时候的影院里注意到,好莱坞电影里的人会在地上留下很深的影子,那意味着阳光非常非常好。
永无止境的夏天、永远慷慨照耀的阳光,以及崇尚个性与自由的美国,让他获得了更多色彩,他形容,就像北方人梵高跑到南方被那里的色彩所震惊,以及法国画家马蒂斯访问西班牙和摩洛哥引发的色彩冲击一样。
这段时间(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霍克尼开始创作典型的霍克尼式风景画:画面构图简洁,呈现出典型的对称性,人物关系中尽藏微妙。因为这种“最时髦的意识”和“优美机智”的创作,他获得了“具象绘画的莫扎特”的称号。
关于摄影拼贴,“摄影从绘画而来,现在又将回归绘画”。
在绘画领域取得成功后,霍克尼转向了摄影。他对摄影与绘画关系的经典观点是“摄影从绘画而来,现在又将回归绘画”。他开始使用宝丽莱相机来拍摄同一对象的不同局部,再拼合回原来的整体,这种“再现目之所见”的观看形式,人们称之为“霍克尼式”拼贴。
在拼贴创作过程中,霍克尼以“透视需要被扭转”来挑战西方绘画的传统透视方法——焦点透视,同时拼贴也帮助他更深入地了解立体主义——当然,立体主义也是一种透视的技术。1986年4月11日至18日,霍克尼创作了他最具代表性的拼贴作品《梨花公路》,这件作品也被他看作当时摄影创作阶段的结束,通过打破单一焦点和视角,霍克尼实现了一种“更大的图像”式的观看之道。
关于《康熙南巡图》,参观这幅画是他“一生中最兴奋的一天”。
他的“观看之道”曾深受中国卷轴画的影响。30多年前,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霍克尼花了3个多小时观看了长达72英寸的《康熙南巡图》,这天被他形容为“一生中最兴奋的一天”,中国卷轴画的“移步换景”和“散点透视”,几千个微小个体组成的集合,对霍克尼来说是极精彩的体验。
1987年,霍克尼和菲利普·哈斯合作拍摄了影片《与中国皇帝的大运河一日游,或曰表面即错觉而深度亦然》,他撰稿、导演,并出演了那个讲述者的角色。他将意大利18世纪画家卡纳莱托的画作《从西南眺望圣马可广场》与《康熙南巡图》做了一个对比参照,在影片中他说道:“有人说意大利的绘画是从一个窗子向外看,但我要问:你在哪儿?你在屋子里面。中国风景画的视角要大得多,你可以走出去,在其中穿行,对我来说这是更好的想法。窗户是摄影,我认为现在是时候打破窗户了,我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关于iPad,机器让绘画起死回生,而且不用担心颜料不够。
霍克尼也是“果粉”,他用iPhone和iPad作画。对所有能做出图像的技术他都感兴趣:照相机、传真机、激光影印机、iPad……任何东西,从来不拒绝新鲜事物。
1990年,他就曾被邀请到硅谷参加Photoshop的发布仪式,当时他便对助手说,Photoshop的诞生宣告了化学照相的终结,它让相片时代结束。
2009年,霍克尼开始使用iPhone手机进行创作,2010年4月,霍克尼在73岁高龄时拥有了第一台iPad,并很快掌握了用这个玩意创作的技巧。2011年元旦这一天,霍克尼用iPad画出东约克郡普通的道路和树木的风景。
此次在佩斯北京画廊的展览“春至”,全部是霍克尼用iPad所作的绘画,记录了霍克尼居住的东约克郡2011年春天的到来。他提醒大家“不要忘了,画笔、铅笔也曾是科技产物”,而使用iPad、iPhone反而是让绘画“起死回生”,并且还有一个好处是,“永远不用担心颜料不够用”。
关于卢西安·弗洛伊德,两位英国国宝级艺术家有着伟大的友谊。
“春至”展览的诞生和另一位英国国宝级艺术家、霍克尼的好友卢西安·弗洛伊德有关。接受采访时,霍克尼几次提起了这位好友。在2012年霍克尼获得英国女王为其颁发的限量24枚“功绩勋章”之前,弗洛伊德是唯一获得过这项荣誉的艺术家。
他们彼此的情谊维持了近50年,直到弗洛伊德逝世。当霍克尼65岁、弗洛伊德79岁时,这段友谊到达了一个高潮——2002年,弗洛伊德邀请霍克尼担任他的模特,那时霍克尼已经迁居洛杉矶20余年,但他为这张小小的肖像做了超过100小时的“模特”。
他们也谈八卦,但谈得最多的是绘画,伦勃朗、毕加索、安格尔、提埃波罗。霍克尼每天步行穿过公园到达弗洛伊德的画室,这段时间霍克尼选择回到英国,因为他意识到洛杉矶缺少像英国这样能够激发他视觉的春天——植物的生长、色彩的对话、空气与光线的变化。
关于耳聋,他“用声音来交换失落的空间感”。
霍克尼对视觉依赖更多,因为他的耳朵日渐变聋。实际上,他早在1979年就开始佩戴助听设备了,但他觉得耳聋这件事情,丰富了他对于空间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变得越聋,看空间就会越清楚。“我认为聋子可以用声音来交换失落的空间感。”在讲座上,他还举了一个例子,说毕加索一点儿也不喜欢音乐,因为他是个音盲,但是当你观看毕加索的画作,却能够发现音乐感十足。
关于毕加索,“死亡是一件太不毕加索的事情”。
毕加索在霍克尼最喜欢的艺术家里排名第一位。他认为毕加索独一无二,无与伦比。“他留下的作品数量巨大,非常巨大,他所达到的成就直至现在人们也还在不断发现中。”
霍克尼曾在纽约将毕加索和马蒂斯的近1200幅画作看遍。毕加索在画画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是30岁,霍克尼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30岁状态的热爱生活、保持冲动与持续的激情的毕加索。但事实上,衰老在迫近,霍克尼后来开始喜欢上毕加索晚年创作的主题之一——老年人,层次丰富的笔痕和变化所呈现的衰败又柔软的皮肤,这种只有老年人才能体会的质感令霍克尼更加佩服毕加索。
毕加索在巴黎去世那天,霍克尼说,他正打算去见法国导演让·雷诺阿,开车去往的路上他从广播里听到毕加索的死讯。当他把消息告诉让·雷诺阿,雷诺阿说,“死亡是一件太不毕加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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