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作家可以分裂到什么程度?乙一告诉你。
这位被看做日本推理界未来希望的新生代作家,不同于“本格派”的岛田庄司,也不同于“变格派”的东野圭吾,和“妖怪派”的京极夏彦更不可类比。出生于1978年的乙一似乎并不关心诡计和解谜,他是深受动漫和游戏影响的年轻一代中一员,更多时候在以“推理小说”为旗号做着“轻小说”的文体实验。
乙一的轻小说鲜明地呈现出了两极化,一类恐怖,一类治愈。因为风格差异过大,日本评论界甚至给他冠上了“黑白乙一”的称号。
“黑乙一”残酷阴郁,也更成功。尤其是小说集《zoo》中的11个短篇故事,堪称心理恐怖的极致:人格分裂状态下杀死女友的青年、被绑架至地下密室的姐弟、被母亲家暴的自闭症少女、末世中的最后一个人类……轮番登场。尤其是在《上帝的故事》中,腹黑少年以咒语毁灭了全人类——人们的头一个接一个从脖子上掉下来,全世界被腐烂的肉层层覆盖着,而真正的恐怖源自心底,少年居然因此感到宽慰:“我终于来到梦寐已久的一个人的世界了,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
“白乙一”温暖纤细,从《平面狗》中的四个短篇故事可以看出,这个乙一不仅很纯爱,而且带着几分奇幻和童话。在另一篇被改编成电影的《只有你听见》中,甚至讲述了高中少女一段穿越时空的爱恋。
让乙一在日本一举成名的作品,是16岁时写成的处女长篇《夏天,烟火,我的尸体》。光是从书名中就能看出未来黑白两派的走向,“夏天”、“烟火”的清新味十足,继而一转折,变成了“我的尸体”惊悚字眼,而这个故事说的也是中学少年失手杀人、四处藏尸的恐怖经历。
“于所有最荒诞恐怖之处,照见人心的最深处,我们的影子。以黑暗寻找希望,以悲伤提示温暖,以恐怖安慰孤独。”这是乙一的名言,也是“黑乙一”和“白乙一”并存的缘由。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是人的内心外化的形式之一,是人类脱掉了伪装面具之后的必然结果。
这就是乙一的黑与白,他让你坦然面对自身的“恶”,也让你相信:无论如何,“恶”的背后时时潜藏着“善”。
对话乙一:“思考人类死亡”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新周刊》:说说你写小说的经历吧,是什么启发你走上小说之路的?
乙一:因为从小就很喜欢漫画、游戏,也喜欢阅读小说,很想从事相关的工作。长大之后发现,写小说是相对于创作漫画和设计游戏来讲,最简单的事情,所以就开始进行小说创作。16岁的处女作意外得奖,从此决定想当一名小说家。
《新周刊》:你的风格,受什么作家的影响比较大?
乙一:早期的时候,喜欢阅读岛田庄司老师的作品,后来被以山本弘为代表的轻小说所吸引,就是包涵了SF小说,奇幻小说,推理小说等多重风格化的作品。觉得非常有趣,我常常从他们的作品里面得到写作的启发。
《新周刊》:人们对你有“黑乙一”和“白乙一”的说法,这是你自己的划分还是外界的评价?你更倾向于“黑乙一”还是“白乙一”?
乙一:除了上面说的漫画、游戏、小说之外,可能从小喜欢看惊悚悬疑电影,也喜欢看喜剧电影,这些大概或多或少对自己写作的所谓“黑白”风格有一定影响,也是基础吧。
《新周刊》:比起治愈系的小说,你更喜欢暗黑系吗?
乙一:我感觉自己比较不擅长写反映社会问题的小说,所以转而去写人的内心。也许是这样所以大家就会觉得这是暗黑系小说吧!
《新周刊》:对于你本人来说,创作一部恐怖或推理小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乙一:不管恐怖小说或是推理小说,我觉得“思考人类死亡”这件事都是最重要的部分。如果只是简单、随便地描写一个人的死亡,那一点也不恐怖,思考和写出死亡的过程才是最可怕也重要的部分。
《新周刊》:你觉得你性格中哪一点更有助于你创作恐怖、推理小说?
乙一: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感觉如果要是当初选择一种进入公司,作为一名上班族的工作,那样的人必须很会说话,很会交际,我感到有很大压力。我总是想得很多,但要变成语言说出来却很困难,所以只好在小说中表现出来。
我的个性当中害羞这一点,可算是对写小说有很大帮助吧!因为我总是对自己写下的东西感到很不好意思,所以会不断推翻或修改,有时候花了好几个小时写的东西觉得不合意就删掉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的作品产量大概会是现在的两倍吧。
《新周刊》:通常生活中的什么事情会对你的创作有启发?
乙一:我一直很喜欢听广播,也喜欢慢走、散步一类的活动。散步时也会听录好的广播节目。写小说之外,也会上网看动画,特别喜欢看别人玩网络游戏,既可以看到别人玩游戏的画面,也听到别人说话,可以看到人非常真实的一面,很有意思。
《新周刊》:比起长篇,好像你的短篇小说更加精彩,你更爱哪一类型?你的小说作品中,你最满意的是哪一个?
乙一:我自己觉得写短篇比较轻松。不过,有时候一个灵感写下去,发现怎么也写不完,原本预定的短篇就变成长篇小说了。目前自己最喜欢一本小说是《枪与巧克力》。
《新周刊》:你的作品风格大多以描写“人心之恶”和“精神创伤”尤为精彩,为什么你对这样的类型特别有兴趣?
乙一:好像没有特别要写哪一种,我的心中想写的小说都是奇幻(Fantacy)小说。
《新周刊》:推理小说和恐怖小说在日本一直很火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乙一:和日本的国情有关吧。日本空间小,东西大多精致,精于设计。因此很重视细节,像动作小说(武侠一类的)、SF小说、灾难小说什么的在日本很难流行,可能在美国比较容易流行。需要有诡计的推理小说、需要有惊悚卖点的恐怖小说,对于日本小说家和读者来说都是很自然能创作和接受的类型。
《新周刊》:你如何看待人性?
乙一:在创作生涯中,被广播电视启发的部分很大。有时一边听广播就会一边思考。比如有一次听到一个节目,说是有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每次吃动物饼干的时候,都只吃身体不吃头,被老师发现了,觉得很奇怪,问他之后,小孩子回答说,因为觉得连头都被吃掉的动物饼干,实在太可怜了。结果老师建议家长带小孩子去看心理医生。我当时听到这一段,觉得不知道该悲哀还是该笑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该去看心理医生。这种心情下,觉得最好用文学作品来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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