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别人莫名其妙地加到一个群里,有没有办法退出群而不让管理员知道?”这是很多人的烦恼。现代人每天起床最先要解决的不是生存问题,而是朋友圈的小红点以及未读信息。
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群,亲戚一大群,交友一大群,工作又一大群,忽然有一天,这些大群衍生的小学群、初中群、高中群、大学群、旅游群、麻将群、斗地主群等全占领了手机,即使十年没有联系的人,也会在微信中把你找出来。社交达人的宗旨是,可以让你错过几个亿的红包,但绝不会让你错过每天上千条的群语音。
大部分的群,也如你萍水相逢的人,今天热乎过几天就无声无息了,但很多群你想退却又不能退,比如工作群,辞职后你退还是不退?已经离职的前同事你踢还是不踢?
有人不堪微信群的语音轰炸,有人不忿只抢红包不说话的潜水者。但碍于面子,有用的没用的群都留着。直到2016年情人节前一天,终于有人带头发起退群、拆群运动。
用心良苦的群主逢年过节发红包,但仍然无法维持群的活跃度。
辛巴,新农商学院创始人,新农人联盟发起人。这是一个多大的联盟?
辛巴有两个微信号,总共有好友近1万人,另外还加了200多个微信群。在他的手机上,微信内存占据7.9G。
“每天开机打开微信的第一件事情是‘等’,等着各个群里的信息噼里啪啦地先冒出来,苹果手机起码要冒个一两分钟,三星和华为手机要5分钟才能冒干净,信息冒完了流量也刷走了几十兆。”
那些年他之所以忍着没有退群,基于几方面考虑:一是碍于老朋友情面;二是期待群里的牛人、大咖某天丢给自己一个机会;三是自己也得厚脸皮地对群里的陌生人做营销推广;最后,潜伏在深水区,时刻准备抢红包。
“不负责任地说,其中195个群我几乎不看,多数群我都半年多没打开过,未读信息数量上万甚至几万条。”
群太多,反而影响正常的交流,这是辛巴决定退群的第一个原因。“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24小时不吃不喝不睡去专注完成一份事业尚且不一定能成功,我们哪里还有时间被‘打扰’?”辛巴说,“90%以上的群对你来说也许是‘负担’。”
那些群大部分已经失效。“相当于把人集中在一起的集贸市场,嘈杂的广告、推销、陌生人任意地骚扰,降低了我对有效信息的判断。”
2月13日,辛巴终于按捺不住,在其公众号发出《我编了一堆理由,终于拆了2年多的社群,并退了200个微信群》,退群一时成为热门话题。
退被人拉进去的群容易,但作为群主,辛巴拆掉自己的群却要下很大的决心。
2013年5月28日,辛巴建“新农人”的第一个群时,微信群最多还只能容纳40人,他托人找腾讯把群权限升级到了100人,“那会儿没几个群能这样,因此还略有嘚瑟”。
随着人数增多,辛巴的“新农微讲堂”壮大成6个群,每个群500人规模,他配了一个专职人员管理群务,另外四五人在群有活动时配合工作。
起初辛巴也是踌躇满志,邀请大咖们到群里分享实战经验、开发课程,辛巴称为“微讲堂”。课前,群内会发红包调动积极性,半年多的时间做了十多场免费公开课。
“ 2014年上半年大家对这种形式趋之若鹜,因为那会儿大家都像村里人进城一样觉得很新鲜,而且还能认识业界所谓的‘大咖’。”辛巴说,“看到大家聊得起劲,自己还挺有成就感。”
群主维护一个群需要良苦用心,辛巴和同事每逢过年过节都会给群成员发红包,“相当于回馈”,辛巴说,发了多少已经不记得了,上千块总是有的。
但红包也不一定有用,潜水者抢了红包还会继续潜水。“大部分人做群,最活跃的是第一周之内,过了这股劲就慢慢走向衰退。”辛巴的群也逃不过这个厄运。“一开始做活动积极性很高,大家回复率也很高,好几百人一起关注。随着社群越来越多,从刚开始有几百人响应,到后来只有几十人,最后只有几个人。”
如果群落不能给群成员带来“获得感”,就别浪费流量了。
辛巴在反思微信群的衰落时写道:“社群的魅惑是成就你的同时也在毁灭你,当社群进一步扁平化后,大家开始审美疲劳,开始喜新厌旧,社群的魅力在逐渐衰弱。”他总结了微信群衰落的原因:“拼凑来的好友人数众多,但要命的是良莠不齐,硬是把傻大粗和小清新拼在一起,谁都瞧不上谁,自然聊不到一块儿。”
再加上小广告铺天盖地,“最不能忍受某人刚入群,便迫不及待推销产品或乱发一通,这和到人家屋里乱扔垃圾没什么区别,社交群落逐渐失去了其本应有的纯粹性”。
盐碱地种不出好庄稼,辛巴虽然尝试过微信群的商业化运营,“有些课程也收费”,但“付出跟得到的回报,没成正比关系”。他的团队向他反馈,越运营,越没有信心,做了一件好事却得不到响应,很失落。“我们投入再多时间和精力去维护,也是一厢情愿,不可能在沙土堆里建高楼,也许越努力越偏离。”
辛巴发现,群友在群里没有“获得感”,是他们“取消关注”的重要原因。“如果我不能给你带来‘获得感’,咱们就别耗流量了。”
“拆除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当拆群的消息在“新农微讲堂1群”公布时,还是有很多人舍不得,很多人劝辛巴不要拆群。“群存在时,没有发现它的价值,真拆群时,群成员就想起来我们的好处了。”但辛巴已经对这个“无效的群落”丧失信心,选择在情人节前一天公布这个消息。
拆群之后,很多人加辛巴的微信,向他学习怎么拆群。继而,很多人加入了拆群运动。
聂周胜曾经很纠结,2月12日时他在清手机和微信通讯录,第二天看到辛巴的文章,当即决定“清微信群或屏蔽群消息”,他发布消息:“Sorry,群主亲们,有事直联勿群。群多了,微信刷了,易患强迫症,厌倦了群里水太多,而且是吹泡泡的水,上面漂着很多小广告和糖衣水雷。”
倪老腌几乎退完所有群,他决定“2016年尽量不玩微信少玩微信,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和人身上”。
退出群聊,回归正常生活。拆群两周后,辛巴自称:“微信变得更简单。自己对手机的态度,也轻松了很多。”
拆群时辛巴在微信公号里做了一个调查,408人参与了投票,其中315人(占比77%)“赞同楼主,我也打算这么干”,64人(占比16%)“赞同楼主,虽然我不打算这么干”。
还有人建议,要把所有的群折叠起来,就像微信订阅号那样。
辛巴预测:“拆群,在今后几个月会变得很流行。”
微信官方似乎已经监测到用户的动态,2月16日,在辛巴退群的长文刷遍朋友圈以后,微信官方上线一个功能:退群时将不再显示“某某已退出群聊”字样。
这个新功能,让退群者保留了一份尊严。
学者看朋友圈之胡泳
“沉默的螺旋”造就一批潜水党
北大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胡泳,是国内最早从事互联网和新媒体研究的人士之一。从1990年代的BBS开始,每有新的社交媒介出现,他都会注册并及时体验。他对微信朋友圈的感受是“信息传播力量很强,但负面效应也相当明显”。
胡泳认为,朋友圈经过了由私人到公共的属性变化。曾经的朋友圈是熟人社群,而随着人际交流与信息传播的逐渐递进,碍于人际交往和情面的好友添加开始增多,这也把本来私密的熟人社群推向“半生不熟”,甚至如今的“完全陌生”。“今天你刷新朋友圈,很多内容是你不熟悉甚至反感的,这说明社会的交往规则变了,你的交友原则也与原来不同。”
微信公众号的自媒体在内容生产过程中缺失传统媒体采编流程中的“把关人”,这也是造成朋友圈文章被无数不明真相好友疯狂转发的主要原因。“被越多的人证明并深信的事情,往往错误得最荒谬。”勒庞在《乌合之众》中的这个结论被胡泳拿来引述,对此他举了个例子:如果一两个人在朋友圈转发关于“水能变油”的信息,你肯定直接pass掉,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而如果你的亲戚、密友、领导、下属都在转发这条信息,你就能确保自己不会点进去看看吗?“人们倾向于认为熟悉的就是好的,这是某种心理捷径。”胡泳说。
胡泳并不会通过经常刷朋友圈去了解好友状态。“一是朋友太多没时间去管别人,二是一定会有很多无效信息,三是加了很多半生不熟的好友。”他经常受邀出席各种论坛和讲座,很多报名参加的年轻人会在活动结束后请求添加他为好友。“我一般会先问问他们的名字和职业,只要你真诚回答我都会添加。”目前他的朋友圈共有5000多位微信好友。
而朋友圈“不点赞、不评论、不转发、不互动”的现象也令他有所思考。“这一类群体的存在,也可以用传播学里的‘沉默的螺旋’理论加以分析。”1974年德国社会学家内尔·纽曼提出“沉默的螺旋”,简而言之就是“人们看见赞同的观点便会加入讨论,而一些被冷落的观点即使有人赞同,但当看到无人问津时,这部分人也会保持沉默。这也造成了强势意见崛起并占明显主导地位后,其他的意见从公共图景中完全消失,并且缄口不言。”
“同样的道理,当你的朋友圈话题被几个朋友主导时,并不了解和赞同的你很可能会选择不发言。而当这种沉默变为常态时,长期潜水者偶尔的几次浮出水面反而会成为惊喜。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长时间不发言、不互动、不发朋友圈的人偶尔出现,会收获比典型朋友圈群体更多的评论和点赞。”
(文/赵渌汀)
评论
下载新周刊APP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