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农忙时节,作物成熟。/Unsplash
5月底,割麦农忙时节。未到芒种,天气已经燥热。太阳直勾勾地俯视着华北平原,洞穿一切。
山东西南部,曹县大集镇丁楼村——这是曹县第一个淘宝村,距离曹县火车站大概40分钟车程。
只要说找汉服,几乎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会把人拉到大集镇。他们会特别纠正一下发音——大集镇的“大”,读“dài”。
然而,在丁楼村的街市上,你见不到想象中的翠袖红裙,见不到摇曳生姿的汉服,满大街都是演出服门面店,以及“四通一达”的快递网点。
如果询问汉服,会有人过来跟你接头。可能是一名穿着碎花裙子的少女,也可能是骑着电动三轮的中年人,问你是否需要汉服。
他们会说,加微信发报价,你要的尺寸和版型他们全都有。
每个人都能和你谈论汉服,但你找不到加工厂。6万多家汉服生产厂家,隐没在本地和周边村子里。
每个人都能和你讨论汉服,但你找不到加工厂,它们隐藏在本地和周边村子里。图/李靖越
美其名曰“中国汉服生产基地”的曹县,像古龙小说里的某个山庄:这是个熟人圈子,每个人都熟悉彼此,竞争残酷却仍构成利益共同体,对外人而言,既陌生、神秘,又牢不可破。
小城的云端与现实
被标注为“土味”的网络视频合集里,无论是云贵川之间的电音山歌battle,还是广西的鬼火少年,抑或是东北堪比直升机旋转的摇花手,都把华北地区远远甩在身后——这里一直缺少一种有代表性的行为,如果没有,那起码也要有一座有梗的重镇。
似是众望所归,曹县因为小伙儿大硕的一声“牛皮666”火出了圈。百舸争流中,曹县人、非曹县人、二道贩子们七手八脚使劲地为曹县涂脂抹粉,一时间,竟把这里架上了云端。
虽然地处山东省,曹县离河南、河北、江苏、安徽都不算太远。从地图上看,曹县几乎处在华北平原的中心,这里沉淀着中国近50%的网民。与曹县同属菏泽市的单县,有网红“大衣哥”;不远处的临沂下辖的费县,则是网红“拉面哥”的家乡。
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依靠互联网生存。在曹县做生意的人,微信头像就是他们的招牌,多为红底黄字,看不到脸,瞧不清模样,自己的生意就是最好的身份信息。
创下如此丰功伟绩,大硕被委以重任。最新的视频里,他俨然成了曹县的宣传大使,用词也考究了起来。曹县的好,不再是老百姓口舌间那两三个感叹词,而拔高成了“千年古都,大美曹县”。当然,这“千年古都”的称号在附近地界并不少见,说是各县标配也不为过。
2016年3月,山东菏泽曹县,负责客服的王军正在与河北承德网购客户进行业务洽谈。图/视觉中国
其实,在华北平原长大的人,对曹县的一切不会感到陌生:重油重盐的小吃,宽阔而美丽的新城,以及——虽然住上了楼房,邻里的生活方式也没什么变化。
夜晚,绿化带里饱和度过高的绿色的灯包裹树木,覆盖楼体和招牌的城市灯光遮蔽着跳广场舞的人,发出了幽邃的蓝光,在马路对面,也只能看到人群里伸出的胳膊和踢出来的腿。
曹县人民公园的广场舞更优雅,不是列阵式的队形,而且有专属的音响放置处。年纪大一些的人在跳交谊舞,远一点的另一拨人跳的是凤凰传奇的新专辑。虽然这张专辑在QQ音乐上的评论不到100个,但曹县人民仍然表现出了选曲上的忠诚度,一首一首地轮播,跳得起劲。
人民公园中央有座坛,坛中放着个鼎,空荡荡的,供大人散步、小孩嬉戏。公园里有路灯,造型是中国结,地面上的井盖印着凶兽的面纹,看起来底蕴深厚。小贩就在这中间支起了摊子,高瓦数的灯泡锃亮地照着自己的生意:套圈之类的小商品、“熊出没”造型的儿童摇摇车,以及打地鼠的游戏机。
在曹县,本地生活离互联网还很遥远,就像本地最好的酒店,无法在携程和大众点评网预订;滴滴叫来的快车,也会对前往最近的商丘高铁站的路线发愁——因为要跨省,而私家车不允许出省。
当然,这一切都不妨碍互联网将曹县视为流量的财富密码。
在短视频的世界里,曹县被描述为一个即将或者已经崛起的超级都市。 参照物包括北京、纽约、北半球、银河系以及宇宙,表现出的面目基本是强经济体,视频主旨和评论感叹的都是中国县域制造的神奇。
曹县继义乌之后,作为制造业传奇再一次引发了大规模的感叹。/Unsplash
上一次引发如此大规模感叹的制造业传奇是义乌。一年前的美国大选,拜登和特朗普竞争得如火如荼,有海外媒体称,其实美国大选的结果,早在中国义乌制造的应援旗子里已显现端倪。
如今,在曹县各处的发货点,几乎都拥有与义乌互通往来的快递专线。这里的老百姓自然也可以为搅动世界风云添一把力。
上一个被如此大规模调侃的中国县域城市,还是铁岭。它最初流转在赵本山的小品里,后来在李雪琴登上脱口秀舞台时被持续地放大。驻马店、“河南纽约”新乡都曾遭遇类似命运。
如今,在曹县身上,被嫁接最多的是经济特区式的定义,比如“北上广深曹”“宁要曹县一张床,不要上海一套房”以及“港澳曹通行证”等。经济特区代表速度、效益和规模巨大的财富。而小县城曹县拥有的是熟人作坊式经济,是让人放松的闲适之地。
曹县火爆梗的本质,是用一把标尺游移在自身和大城市之间,看看这个距离有多遥远。
本地人聊起这些梗,觉得又好笑又当真;大城市的人聊起这些梗,更多的是拇指和屏幕之间的解压之举,也许还会有点淡淡的乡愁。
曹县到底牛在哪,又“666”在哪,每次下直播吼一嗓子的大硕没有给答案。这一谜题悬而未决。
或许在互联网语境里被悬置到云端的曹县,正搭着伊卡洛斯的翅膀,面对从天而降的捷径,奋不顾身地向太阳飞去。/Unsplash
或许那个在互联网语境里被悬置到云端的曹县,正搭着伊卡洛斯的翅膀,面对从天而降的捷径,奋不顾身地向太阳飞去。
演出服基地
5月29日下午3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老李开着白色轿车,载着儿子从学校回来。“我不专职跑滴滴,就是想出来活动活动,要不然老是在家里坐着打牌。”
“丁楼村是最先做淘宝生意的,后来旁边的刘楼也跟着做。现在大家都跟着做。”老李和他的丁姓朋友通了个视频,躺在床上纳凉的朋友正是一家演出服企业的老板,工厂就在4公里之外的大集镇淘宝产业园。
以演出服起家的丁楼村,现在演出服依然是其支柱生意。
根据企查查数据,全国6000多家演出服企业,曹县占了近1/4。据《中国经济周刊》报道,曹县经营演出服的网上淘宝店多达1.8万家,每年包揽了淘宝演出服70%的数量,80%的村民从事淘宝生意。
大集镇的淘宝产业园是山东省重点扶贫项目,总投资9亿元,2016年一期工程竣工,占地120亩,入驻的全是演出服企业,目测有六七十家,布料、切花、绣花、分销各工序工厂挨在一起,分布在一排排灰色的平房厂房中。这些工厂的大门边,大多贴有“电商扶贫就业点”的灰色招牌。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红色”演出服的市场更加火爆。图/李靖越
每年6月,是演出服企业的旺季。“六一”儿童节的演出行头刚需让这些企业接单接到手软,只要生产出来,就不愁没销路。
今年赶上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八路军军服等“红色”演出服市场更是火爆。
一家演出服加工企业敞着门,成捆的八路军和小红袄演出服像麦垛一样,一捆一捆束好了堆在地上。靠窗的几个年纪大点的女工,有的在缝纫,有的在分拣。老板则坐在靠门的一间简易办公室里,一边盯着电脑,一边听员工报账。
火爆的订单延长了以往的“六一”旺季,应接不暇的忙碌极可能持续到7月。
一些工厂大门外贴着招工启事:需要熟练的缝纫工、锁眼钉扣工和包装工。
大集镇党委书记李涛觉得,今年整个镇演出服的销售额可望达到100亿元。这个规模是去年的2.5倍。去年,演出服生意被疫情耽误,只有约40亿元销售额。
提到淘宝和演出服,就不得不提任庆生。他是丁楼村原村支书,被认为是曹县电商第一人,出租车司机一听到去任支书家就知道地方。他的亲戚则连连摆手说,任庆生只是一个普通人。
丁楼村是曹县第一个淘宝村。图/周洲
任庆生用自己的名字开了一家叫庆生服饰有限公司的店面,就在村招牌正南不远处。
红色的丁楼村招牌由两根镂空铁架支撑着,横在街道上方,上面写着烫金的“中国淘宝村丁楼欢迎您”,上头一道弧形镂空架子则写着“网上开店卖天下 服饰加工富万家”。两根镂空铁架物尽其用,被中通快递的蓝色招牌盖满。
任庆生的故事已经被各大媒体广泛报道。他和妻子周爱华在2009年用借来的1400元买了电脑、装上网线,周爱华将邻居照相馆制作的儿童演出服通过淘宝店售卖,订单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就这么踩对了节奏。
此前还在当电工、为生计发愁的任庆生在2014年买了一辆小轿车,被认为是任家变富的标志之一。
这种成本低、门槛低的致富方法,迅速成为各家各户效仿的对象。连以种植蔬菜为主业的孙庄村也改弦易辙做演出服电商生意,不那么费力地分食这块市场,成了曹县上百个淘宝村中的一员。
淘宝村是阿里研究院评价农村电商数量的一个排名。根据其2020年9月公布的《2020年淘宝村和淘宝镇名单》,曹县以151个淘宝村成为全国第二大淘宝村集群,仅次于小商品“大都市”义乌。
5年前,曹县的重要目标是脱贫。作为山东省贫困县之一,曹县政府自2013年起借电商下农村的契机,力推电商脱贫。
曹县电商演出服这把火,在自发的市场和政府助推的双重加热下,就这么烧旺了。电商演出服的复制成本极低,见效快。一台电脑就够了,只要拿货代销,不用风吹雨淋,躺平也能赚钱。
汉服作为演出服的一种,与JK制服、lo裙并称“三坑”。/Unsplash
汉服作为演出服的一种,是近几年随着古偶剧的风靡才开始流行的,和JK制服、lo裙并称“破产三坑”。一旦迷上这三种服饰的任一种,就跟摄影爱好者一样“入了坑”。
根据当地厂商的口述,在包括拉丁舞服、军装等演出服中,大约2/3的销售额,还得靠常规演出服。这些花红柳绿的演出服,占产业大头。
本地人不穿汉服
丁楼村满大街都是拉丁舞、八路军军服等演出服店面。这些店铺的样衣色泽艳丽,红色如血,粉色明艳得霸占了整个视觉,黄色则亮得扎眼,与一贯以浓艳为特点的舞台妆相称。“四通一达”的快递网点,有几个妇女在打包。
这条街上没有汉服店。6万多家汉服加工厂,都“藏”在大集镇的村子里。
不似杭州和成都,曹县本地人鲜少穿汉服。唯一见到穿汉服的,是曹县最高级的酒店——水邑澳洲酒店的工作人员。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算汉服,她们穿着月黄的“倒大袖”上衣和白青的长裙,是改良的民国新装。
三十出头、晒得黝黑的王虎正在大集镇淘宝产业园的展示厅里整理汉服。五六十款汉服疏疏落落地挂在衣杆上,有的还没了下摆。“被之前来的客户看中,非要买,硬给扒走了。”王虎说。
大集镇淘宝产业园“是曹县唯一能看到汉服的地方”。图/李靖越
“这是曹县唯一能看到汉服的地方。”王虎半开玩笑道。旁边的二期产业园里,全是汉服制造链条上的绣花、剪裁、印花等厂商,没有想象中的从头到尾的汉服制造“一条龙”。
“就我家的厂子规模还大一点,能完成汉服制造80%的环节。”王虎说,“这里没有完整的产业链。”
王虎推介了自己负责张罗的汉服展示厅。“这个展示厅刚开不久,是政府项目。现在看到的这些汉服,还是我跟其他汉服厂商费劲协调之后,他们才同意把大货拿过来展示。”
在制衣产业中,“大货”指的是后续会出数量较多的整单。汉服厂商不愿意拿货展示,是怕被抄袭。汉服原创保护在某种程度上是无力的,只要稍改一个花色、动一下花型,就不算抄袭。
2016年,仙侠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热播,让大集镇的演出服厂家发现了汉服这一爆点。随后,古偶仙侠网剧持续升温,偶像IP让汉服迅速成为粉丝经济的蓝海市场。原本就有演出服电商优势的大集镇,自然而然地跟上了汉服这波古风经济。
王虎看到了媒体报道的今年汉服市场规模将达到100亿元的消息,他判断大集镇能占1/3,“我们具有产量和价格优势”。
他承认,广东、浙江的设计和做工更好,“价格也更贵,动辄上千”。而汉服市场的目标客户,是15—25岁的女性,“主要是高中和大学女生”。
古装剧的热播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曹县制造的发展。/Unsplash
王虎说,目标客户的特点决定了她们需要价格便宜、上货快的汉服。王虎家的工厂,可以在45天内产出5000—10000套汉服。而设计和做工更考究的长三角、珠三角厂商,同样时间内只能出货几百套,无法满足市场需求。
王虎觉得,汉服也就在2017—2019年赚钱。2020年受疫情重创,今年虽然市场有报复性反弹,但有很多业者加入,摊薄了利润。
一件汉服从一块布料到出厂,需要经过设计、打版、剪裁、绣花、印花等工序。一件原创汉服的完全成本,近10万元。
“光打版就要小1万元。”王虎算了一笔账,从打版到制成样衣出货,须耗费四五万元。
一个普通设计师设计一套汉服的费用是两三千元,粉丝多的设计师就更贵了。“粉丝多的设计师,一般卖得都好。”王虎说,还要请模特拍照,这笔费用随着模特的名气,在七八千元到一两万元之间浮动。
曹县的一些汉服淘宝店家感慨,2017年基本上是对半赚,“喊100元,能赚50元”。自然,演出服厂家纷纷跃入汉服这块细分市场的蓝海。
“知道市场要什么”,但王虎对外人抱有一种警惕。图/周洲
“现在每件只赚你几块钱。”一名曹县淘宝店主信誓旦旦地说,她的一款标识着“汉服改良原创”的魏晋风齐胸襦裙绝对是全网最低价,“六一”狂欢价115元起。“低于100元的话质量太次,款式不行,你不信的话你去买,买完你就后悔,要退货。”
拿货代销的王虎则说,质量好一点的汉服成本价为每套120—130元。当即,他被买家质疑在赚差价。
作为代销商,王虎对外人有一种警惕。如果只是表达购买汉服的意愿,他会热情地加微信,给你发款式和价格。“我给你发的就是卖得最好的款式。我知道市场要什么。”
如果想和加工厂接头,他会委婉地阻止,表示自己认识诸多厂家,找他就足够了。他甚至不会将新近入行的买家加入他的老微信客户群。
那些夫妻店和作坊式的加工厂,给出的价格无疑更低。加工厂和王虎这些代销商也很熟络。他们彼此竞争,又维护着业已稳固的曹县汉服小圈子,非常小心地应对新入局者,怕不速之客搅乱已经形成的市场平衡。
曹县的汉服圈子就像古龙小说里的某个山庄,山庄里的人组成利益共同体,是典型的熟人经济社会。图/李靖越
现在想加入汉服生意圈的新人,从加工厂或者代销商手里拿货后,不能直接走线上渠道销售,因为这些厂家早有电商店铺。这些标识“原创”的早入局者会对新商家进行投诉。除非和他们商量,让他们先解封。
曹县的汉服圈子就像古龙小说里的某个山庄,山庄里的人组成利益共同体,是典型的熟人经济社会。
不过王虎描述的这一点是真实的:大集镇的加工厂自己也开网店,在淘宝、天猫、拼多多上,已经把汉服价格杀到了最低。
老李也说:“你不要老看着吃肉的,有赚就有赔。样衣制作出来,不是每一款都是爆款,有的做出来就是卖不出去,赔了钱,成了库存。”
尽管进入微利时代,淘宝依然是曹县乡村就业的首选。
王虎说,这边读书读得“高”的人不多,很多人初中毕业,不想读了,就回家干淘宝,先从拉货开始。
相较其他行业,做淘宝生意依然是投入收益比最高、成本门槛最低的营生。
几乎每个人都在做生意
曹县的两大产业支柱,一个是大集镇的演出服,一个是庄寨镇的桐木棺材。/Unsplash
曹县的两大产业支柱,一个是大集镇的演出服,一个是庄寨镇的桐木棺材。后者90%以上出口日本,日本NHK的节目《不可思议的世界》报道称,“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要买上一次曹县棺材”。
每个曹县人都会自豪地讲述这两个产业,并且能立刻从手机里找到做这两种生意的朋友。
除了演出服和棺材,曹县下辖的镇和村,还是板材、羊毛、轮胎、钢结构、绿芦笋生产基地。曾经是贫困县的曹县,靠这些活泛的个体经济以及电商的契机,华丽丽地大变身,位居“2021中国县域网络购买力百强榜”第45名。
“我们的消费能力确实强。都说北上广深曹嘛。”做钢结构生意的老张,对最近曹县火爆的梗很熟悉。
“没有淘宝之前,我们的消费能力也很强。”老张说,两三个人吃一顿像样的饭,得两百多元,直逼二线城市。
老张起初在电厂上班,一个月给开800元工资,后来涨到1200元。之前,老张不用坐班,后来查得严,让老张每天去坐班,他索性辞职,做钢结构生意,没事拉单顺风车,避开几乎天天都有的酒局,“5分钟1斤酒就干下去了”。
现在的曹县,看上去是一个新县城。图/周洲
“不跑车的话,就天天在家打牌。”老张说。他常常跟东营的朋友们比较,东营有胜利油田,那儿很富,而曹县之前是贫困县。
“东营兄弟抽的烟,才10块钱一包。我随便抽个烟,都是20多元一包。”老张说。东营那边办婚礼,一桌菜才500元,一箱酒三四百元;老张的儿子结婚,在曹县办的,一桌菜起步价800元,酒是1000元一箱的兰陵王和泸州老窖。
10年前,曹县办喜事抽的烟是软中华,最低档次也是大苏和硬中华;盛产棺材的庄寨镇已经喝上了五粮液。
老张一半打趣一半炫耀:“他们东营办喜事,就抽这烟、喝这酒?”
问及消费能力为什么这么强,老张说,之前的拆迁让曹县人躺赢。
“在县城你很难看到平房,都拆迁变成楼房了。”老张说。现在的曹县,看上去是一座新县城,灯是新的,路是新的,楼房是新的。老张的一个战友,拆迁获得了11套回迁房,租出去10套,每套1.2万元的房租,一年就有12万元的净收入。
“今年还要拆迁4800套(独门独院),这是多大的商机啊!”老张说。曹县县城主干道南北两侧,土黄色的起重机正在作业,盖新楼。
年轻人都不做饭,在饭馆里吃饭。图/李靖越
“你从饭馆生意就能看出消费能力有多强。”老张说,从大润发到水邑澳洲酒店,几乎24小时都有人,年轻人都不做饭,在饭馆里吃饭。
老张所言非虚。晚上9点,曹县人民公园斜对面的一家羊汤小店,生意爆满。
曹县回族人多,饮食以牛羊肉为主。曹县的菜很硬,早晚都是羊汤和牛羊肉,伴有极辣的蒜末和香菜,还有三角饼。
羊汤小店店主夫妇一边上菜,一边和客人们聊天。他们都是熟人。十来岁的大儿子穿着校服,懂事地给爸妈当帮手,擦桌子、扫地;胖成球的小儿子则坐在角落里一边看抖音,一边往嘴里塞零食。
客人们聊天声音很大,毫不避讳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听到,有的在聊挖掘机价格,有的在说投资理财刚填了50万元进去。
正如老张所言,曹县几乎每个人都在做生意,是典型的熟人圈子、作坊式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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