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晓明再一次以千年不变的霸道总裁脸出现在《新娘大作战》的片头,毫无道理地引来一群身穿婚纱的女配大喊着“娶我”冲向银幕时,你会想起《小时代》里的宫洺、《何以笙箫默》中的何以琛、《有种你爱我》里的查义,以及《整容日记》中的雷蒙——而后你会惊异地发现,在这些以爱情为主线的国内小妞片里,情节竟然都跟真善美没什么太大关系,大部分的故事线,都是女主在为了男人、孩子和现实去撕逼。
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以浪漫爱情为主题的小妞电影的一般风格是轻松活泼、幽默戏谑,故事的主人公一般是一位阳光向上、自立自强的可爱妹子,主要的情节走向一般是姑娘以自己的真善美之力从片头的人生低谷中爬出,在一系列误会、考验与挫折中得到成长,最后与英俊美好的男主过上幸福生活——比如在屡次逃婚中找回自己的《逃跑新娘》玛琪;比如被过去时光中的缓慢、优雅与真诚击中,选择《穿越时空爱上你》的凯特;比如在《诺丁山》中寻找到一名懂得尊重、珍视与原谅的另一半的当红女神安娜,以及在对爱情和两性心理的细腻观察与书写中活到尽兴的《欲望都市》凯瑞、米兰达、夏洛特与瑟曼莎。
但在这种类型的浪漫派电影来到中国后,味道多少变得有点奇怪。如果说开创国内小妞电影先河的《非常完美》还是秉承了此类电影主角一贯的“独立甜姐儿”形象,那么同一个导演在四年后拍出来的《一夜惊喜》,就完全变了味道。
在这部由金依萌导演的现代时装片里,范冰冰扮演的“独立女性”米雪,在一场派对上喝了个烂醉,不知道怀上了谁的孩子。而孩子的爹有四个“嫌疑人”:英俊潇洒却并不专一的霸道总裁、温柔专一就是事业还有待起色的男下属、有钱却没颜的没品土豪,以及一个还没长大的小鲜肉。在这四人之中,最受广大女性爱戴的是英俊潇洒的霸道总裁,米雪自然也不例外。
按照一般小妞电影的套路,女主角应该是在日常相处之中看到了男主身上的闪光点,男主也应该是个理解女性困境,并能够穿越层层心防,理解并安慰女性困境的闪光异性。但在《一夜惊喜》中,米雪真正倾慕的霸道总裁,却并非真善美的化身。与此同时,米雪这样一个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也十分不符合设定地被安置到了意外怀孕的“失控受害者”情境之中——不管这个所谓的“女强人”是多么的一味强调自己“不需要男人”,一个横空出世的孩子,就将她所有的独立外壳打回原形——她是不需要男人,她甚至不需要一个能发光的男二号,她只需要一个孩子的爹。
如果说米雪的结局还能兜回小妞电影的主题——最终她还是发现了近在身边的闪光暖男(同时也是孩子真正的父亲),并从此与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么《有种你爱我》中同样怀了孩子的“独立女性”左小欣,就是在以“独立女性想要孩子”的故事线索为中心,活生生上演了一出惊悚片。
电影一开始,观众就看到了一位单身富有的独立女性想要不通过男人生个孩子,这个设定看似十分女权。然而左小欣的生子愿景却又并非通过人工捐精与体外受精的方式获得——这样一位不需要婚姻和男人的独立女性,却能够找上百花丛中过、向来不沾身的风流男主角,只为“借种”得来一子。然后呢,剧情就开始往低俗惊悚上走了——男主终于学会爱了,原因不是女主可爱,而是因为朋友打赌;女主也终于学会了去爱,结果她就为爱提起了菜刀、绑架起了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80岁老人。当然,在男女主角各自惨烈自残之后,结局还是皆大欢喜的。而看完全片的观众估计只有一种想法:找到彼此的奇葩们一定要一直在一起,千万不要出来祸害别人。
至于那位大着肚子去美国生孩子的“拜金女”文佳佳,更让看完了《北京遇上西雅图》的“小妞”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说这部片子造梦,好像也没有女孩天生喜欢做这样的梦。说这部片子浪漫,它却更像一场Bitch驯顺指南。说这部片子体现了女性的自我成长与实现?呃,当我什么也没说。
如果说《一夜惊喜》、《有种你爱我》、《北京遇上西雅图》都只是拍给大龄剩女的“解忧良药”,那么真正拍给小姑娘看的《小时代》、《何以笙箫默》、《栀子花开》则更让人无语。《小时代》中最让普通女孩有代入感的林萧,除了花痴高富帅、撕逼白富美、时刻秉承我弱我有理的金科玉律之外,既不独立也不甜蜜,反而双商感人。《何以笙箫默》中唯一的男主角依然是“全世界我最帅”的黄晓明,电影完全用不着塑造他的人格魅力,女主也完全用不着他去感动,反正他就是天生万人迷、霸道又专一(还舍得露肉)就对了。至于那些如同《穿越时空爱上你》之中,在从身至心尊重和呵护一个浑身是伤的现代女性的同时,还能对她身上不正确的价值观说不的贵族级绅士,在国内小妞电影的角色演绎中,基本寻觅不到。
当然,你也可以说小妞们只是为了去影院看帅哥。若这个观点成立,在2014年走红的电视剧《大丈夫》就更加让人无所适从——由李小冉扮演的貌美如花的大龄剩女,破除万难一定要嫁给与自己父亲差不多大的研究生导师。当然,忘年恋也不是不能浪漫,毕竟通过年龄而来的修养与智慧,也能迷倒一拨大叔控。但在这部电视剧里,你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智慧与浪漫,反而充斥着没完没了的忘年恋、婚外恋、姐弟恋、亲戚恋……也许中国的爱情片观众都不要求看片暖心,他们只需要在电视剧里打怪升级。
电影是个造梦产业,小妞电影更是傻白甜级别的“肤浅”造梦类型片——不需要苦大仇深地表现现实与背叛,更不需要纠结深沉地探究人性底线。这种类型片的观影需求非常简单:自强自立一定有好结局,金子般英俊真诚的Mr.Right一定会出现。而现实却是,当好莱坞都已经开始帮着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超级英雄们塑造“命中注定的唯一爱情”时,我们还在忙着欣赏甄嬛、武媚娘与杨贵妃们是如何适应、了解和习惯一切唯男性是瞻的后宫式生活,并沉浸在战胜其他女性、获得男性恩宠的快感之中,而罔顾小妞电影中隐藏在浪漫爱情表皮下的坚硬核心——那些现实中难以逾越的女性困境,以及独立女性价值的自我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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