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自收藏拍卖杂志)
李白在《襄阳歌》中写道:“鸬鹚杓,鹦鹉杯。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能让“斗酒诗百篇”的大诗人对其情有独钟的酒杯,到底是何物?
鹦鹉螺杯是用有鹦鹉螺的螺壳制作而成的,频繁出现在唐宋诗词中,更有“倒不尽的酒杯”之称。
鹦鹉螺杯通常是以珍贵海洋生物的外壳作为杯身,并以铜镶扣口沿、双耳和边缘,在《长安十二时辰》里就曾出现过。而这鹦鹉螺杯不仅让我们的前人用诗歌记载,在国外也是欧洲王室和贵族都非常热捧的一件珠宝物件。
鹦鹉螺杯 约1670—1680年
01
鹦鹉螺杯的起源
鹦鹉螺杯与从赫梯帝国发端的“来通杯”有关。考古学家在赫梯遗址发现了最早的动物形“来通杯”,是赫梯帝国古老的“血祭”仪式所用。这种杯型的酒具得到了迅速传播,从爱琴海文明圈到粟特,后又传入中国。
左 兽首执柄角杯 唐三彩来通杯 英国铁基会旧藏 纽约苏富比 成交价51.6万美金
右 八棱形兽首杯 唐白釉狮首来通杯 大英博物馆藏
最早记载这种螺杯的文献是三国时期吴国的万震所著的《南海异物志》:“扶南海有大螺,如瓯,从边直旁截破,因成杯形,或合而用之,螺体蜿蛇委曲,酒在内自注,倾覆终不尽......又曰: 鹦鹉螺,状如覆杯,头如鸟头,向其腹,视似鹦鹉,故以为名。”
鹦鹉螺杯用整个鹦鹉螺掏空而制成,又名“九曲杯”,螺腔蜿曲,薮穴幽深,以致杯中酒永远喝不尽。鹦鹉螺杯最早出现应该是在西晋与东晋时期,在唐宋时期得到推崇。“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在他的名作《长安古意》中写道:“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根据相关资料说明,整个六朝时期经考古发现的鹦鹉螺杯仅有三只,一只出土于南京东晋王兴之夫妇的墓中,另外两只都藏于邳州博物馆。
南京博物馆的这只鹦鹉螺杯,杯长13.3厘米,宽9.9厘米,高10.2厘米,出土于东晋王兴之夫妇墓。利用螺壳自然卷曲的形状,在螺壳的口部及螺壳的中脊等处镶扣鎏金铜边。
鹦鹉螺杯 南京市博物馆藏
邳州博物馆的鹦鹉螺杯时代也更早,出土于邳州市新河镇煎药庙村西晋家族墓地,其口部、中脊等处镶扣的鎏金铜边,使得杯形保持不变。从残破的杯体中可以清楚地看出里面鹦鹉螺的剖面结构,是一个个大小不同、规律分布的“房间”。
鹦鹉螺杯 南京市博物馆藏
镶鎏金铜边不仅是为了美观,也为易碎的螺壳增加了强度。经镶扣的鹦鹉螺杯为圆底,平置不易放稳,杯的旋尖处弯向器口,即所谓“头向其腹”,细细品味似乎真的像一只鹦鹉转过头来梳理自己的羽毛,又似将头插入翅中酣睡。
02
流入欧洲
贵族王室争相热捧
随着丝绸之路的兴起,东西方在文化、经济等方面的交流更加频繁,鹦鹉螺杯也进入了西方人的视野,并逐渐盛行起来。中国的鹦鹉螺杯本是饮具,或曰“劝杯”,到了西方的餐桌上变换用场,成了财富和地位的符号。
在文艺复兴和巴洛克时期,艺术家惊于其优雅神秘的美感,将其打造成了奢华的酒器,欧洲历代显赫王室和贵族都以拥有工艺极致的鹦鹉螺杯为荣。现在仍能从这些鹦鹉螺杯中窥探出当年的东方元素。
鹦鹉螺鎏银壶 16世纪中期 佛罗伦萨皮蒂宫银器博物馆藏
上图的鹦鹉螺鎏银壶现藏于意大利佛罗伦萨皮蒂宫银器博物馆,镌刻加彩绘的类型十分罕见,也是少有的表现东方人物故事的贝类工艺品。
彩绘部分有许多中式元素,梳着云髻的古装仕女以手抚胸,戴帽骑马的人回首观望,右手好似在攀折树枝。两个侍从模样的人,一个举着一把垂着璎珞的伞,另一个拿着一柄长杖。彩绘的故事应是《西厢记·长亭送别》的场景: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崔莺莺与红娘在长亭中,上京赶考的张生依依不舍。
鹦鹉螺鎏银壶 16世纪中期 佛罗伦萨皮蒂宫银器博物馆藏(局部)
鹦鹉螺鎏银壶的背面原来是残破的,右下角依然是亭台中的两位仕女,一半面积可能经过重新打磨而现出里层珠光,像中国画中的留白,引出遐思无限。
鹦鹉螺鎏银壶 16世纪中期 佛罗伦萨皮蒂宫银器博物馆藏(局部)
金属镶饰的部分是典型的西方风格,底部托架上有法国工匠标识,时间可以上溯到1555~1567年。根据东西贸易和工艺加工的惯例,这类作品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加工,最后组合而成的,因此推测刻绘部分的时间,当在嘉靖年间,也就是1522~1566年。
这只鹦鹉螺鎏银壶中法手工艺相兼,是反映亚洲艺术与欧洲工艺相结合的绝佳范例。它曾经是科西莫·美第奇大公珍宝阁里的藏品,足以说明它的身价不菲。这个珍宝阁不仅是美第奇家族处理外交事务的地方,也是使节和贵族们呈送异域奇珍的地方。
下图的这只鹦鹉螺杯也是珍宝阁的藏品。从海上仙山加三条摩羯托架、蝙蝠翼形的螺眼装饰,不难判定与上一只鹦鹉螺鎏银壶是同一个西方工匠作坊的作品。在刻绘部分,有一条仰首的中国龙,龙首前上方似有凤尾的局部。这条龙刻得粗恶,三爪,显然不是出自宫廷匠师之手。有趣的是,龙身上的网格纹处理方式与上一只鹦鹉螺鎏银壶的如意云头的网格如出一辙,或许是同一个中国工匠作坊的手艺。
鹦鹉螺杯 1560—1570 佛罗伦萨皮蒂宫银器博物馆藏
同为美第奇家族珍宝阁旧藏的还有另外两只鹦鹉螺杯,它们的造型更加别致,是两只鹦鹉螺拼合镶嵌而成。下图的这只呈现执壶式样,壶嘴是龙,蛇、马首和藤蔓相互衔接,构思天马行空。珠光粉的光素表面上,镶嵌着细密的红宝石和绿松石拼花。
鹦鹉螺杯 科西莫·美第奇大公珍宝阁旧藏
如下图所见,另一只鹦鹉螺杯拼合成心型,辉煌灿烂,左边螺体上刻绘缠枝莲和凤凰,右边刻绘花朵和海水波纹。也许西方工匠无法根据对称原则选择两件图案一致的鹦鹉螺,本身就说明它们供应有限、珍贵异常。
鹦鹉螺杯 科西莫·美第奇大公珍宝阁旧藏
1618年,美迪奇家族登记这些艺术品的时候标明:贝壳上的“所有雕刻……来自印度或中国。”至于金属镶嵌部分的手艺,到底是意大利北方的工匠还是德国的南方工匠,目前尚无定论。
下面的这只产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鹦鹉螺杯有着更明显的东方元素,杯子上下的两尊皂东方人物石雕像据说是明末清初中国的舶来品,被荷兰工匠将之与鹦鹉螺合体,就得到了这样一件具备浓郁东方风情的鹦鹉螺杯,还曾在苏富比拍卖行拍卖,当时估价12万英镑。
鹦鹉螺杯
身为舶来品的雕像反应了当时珠宝文化的相互影响和传播的情况,也体现了鹦鹉螺杯非常受贵族的喜爱,不然也不会从东西晋一直到清代还漂洋过海。
03
海中之珍宝 贝壳的艺术
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开始,人们就热衷于收集贝壳,王室贵族派人四处搜罗,甚至不惜重金购买,竞相建立奇珍收藏室相互炫耀。贝壳因其温润、精美和闪烁的特质被视为孕育生命、财富和地位的象征,珍贵的鹦鹉螺杯更是备受青睐。
鹦鹉螺杯 英国王室的皇家收藏
对贝壳的狂热更是使鹦鹉螺杯成为了许多艺术家的创作题材,如在达·芬奇、伦勃朗等人的画作中经常可以看到它的身影。
《在赫罗弗尼斯宴会上的犹滴》伦勃朗 1634年 普拉多博物馆藏
贝壳在17—18世纪可与瓷器和宝石媲美,当它被触摸时,会让人联想到柔软、发光的皮肤。当食物被放置在由贝壳制成的容器时,极具奢华感。这些器皿通常以欧洲神话中的人物形象作为装饰,如海神、女妖和爱神等。
《静物鹦鹉螺》杰雷特·威勒姆斯 约1645年 伦敦国家画廊藏
时至今日,贝壳已不再是稀有物品,但回看这些鹦鹉螺杯,仍旧能感受到其当年的光彩并为之赞叹,小小贝壳中的价值不可估量,忍不住想让人一探这美丽贝壳背后的秘密。直到今天我们仍会因为一张图片、一句诗歌就对它怦然心动,也许这也是前人珠宝的魅力,不见则已,一见便再难相忘。
(本文转载自收藏拍卖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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