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普男普女的风潮，会吹到二次元界。童年白月光动画《魔卡少女樱》首当其冲。对于这个以美型、幻想为主打卖点的作品，老动画美到随便一截都是电脑壁纸。但当老粉随便点开一集动画新作《魔卡少女樱：透明牌篇》，随便一拉进度条都会被直接丑到创飞。
炫光多到仿佛光污染一样的“物理性瞎眼”画面、仿佛吸了韩国空气酵母一样“馒化”的人物，曾经的俊男美女现在全成了普男普女，路人脸到仿佛是动画里无人在意的NPC。本以为是神作再现，结果观众们一片哀号，纷纷上网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这些幺蛾子的眼睛。
“馒化”的脸和炫目的光。（图/《魔卡少女樱：透明牌篇》）
“受害者”不只有这一部作品。《犬夜叉：半妖的少女》《黑执事》等热门动画的新作同样掉入了这一陷阱，被粉丝戏称“惨遭动画化”。逃不掉被丑化、魔改，似乎已经成了经典动画再出山后的宿命。看看这些前辈的凄凉遭遇，再看看前不久才宣布动画重制的《海贼王》，只能说，祝大家好运吧。
所以咱就是说：为何原本被粉丝们期待、欢呼的“文艺复兴”，到了二次元里却频频翻车？即便每次都是骂声一片，动画公司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一个个烫手山芋，一次次上演“毁人不倦”的剧本？
《海贼王》重制，我祝Netflix成功吧。（图/WIT Studio）
是“文艺复兴”，还是“审美滑坡”？
一切要从2018年那场二次元界“文艺复兴”说起。
这一年，诸多经典动画作品借着周年纪念的由头，纷纷推出重制版新作，以求在新时代里继续扩大作品的影响力。其中，就包括了恰逢30周年的《银河英雄传说》、25周年的《幽游白书》，以及20周年的《魔卡少女樱》等。当影响了一代人的经典作品井喷式地再出江湖，当时尚在喜大普奔的二次元人称其为一场重现往日光辉的“文艺复兴”。
事实上，经典动画重制在ACG界并不是新鲜事。大名鼎鼎的《EVA》（《新世纪福音战士》）早在2007年就开始以4部全新剧场版的规模重新诠释原版动画的故事，直至2021年才落下帷幕。
2021年，持续14年的《EVA》落下帷幕。（图/《新·福音战士剧场版：终》
如果说这是以导演庵野秀明为首的团队整活的成果，那另一动画名作——《钢之炼金术师》则是另一种情况。该动画最早在2003年播出，当时原作漫画仍在连载，赶不上动画制作的进度，于是动画组在后半期只好原创剧情直到动画结局。
而靠着动画和漫画双双成功积攒的人气，动画公司BONES“骨头社”决定在漫画完结后，重新按照漫画剧情制作一版动画。于是，2009年，《钢之炼金术师FA》问世。它也成了这类型的代表：在首版动画推出多年后，再遵从漫画剧情重制另一版动画。
尊重原剧情是重制动画风评良好的必要条件。（图/《钢之炼金术师FA》）
更常见的“文艺复兴”，是经典动画在新时代的“换皮”重制。《银河英雄传说》《猎人》都是这类型的典型：人物、设定、剧情不变，换个画风继续再战。像《魔卡少女樱：透明牌篇》这类多年后与漫画新作联动的存在，反而成为了少数。
只是在遭遇现实打脸后，粉丝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新作中，最肉眼可见的改动就是人物画风突变——这几乎是每一部经典动画逃不掉的命运。
到了2023年，这个“反向整容”名单仍在更新，例如《猫眼三姐妹》的新作《鲁邦三世VS猫眼三姐妹》中，曾经美颜又时髦的三姐妹，从“渣女表情包”沦为了路人女，普得完全担当不起“美女大盗”的名号。
（图/《鲁邦三世VS猫眼三姐妹》）
接着是看一眼感觉就会得光敏性癫痫的画面滤镜、走形走到天边的人物、粗制滥造得引人发笑的分镜、动作等问题，仿佛除了人物会动外，其他都成了一场顶着情怀幌子的大型诈骗现场。当这些新动画播出后，谁能忍住不大喊一声“退票”？
本来应该是一场业界和观众双赢的“文艺复兴”，结果却成为了审美滑坡下一次对粉丝忠诚度的“过滤老实人粉丝”考验，逼得人只好重温旧作洗洗眼睛。
二次元变丑，不是经费的锅
混迹于ACG界的二次元们，经常会在弹幕、评论区里看见“经费”两字。在“经费党”眼里，一部动画做得好看、精彩就是“经费爆炸”，反之就是“缺经费了”。
但这波翻车的“文艺复兴”里，不少观众不买账，还真不是“经费”二字就能笼统解释的。
早在21世纪初，电脑作画刚刚流行并在日后成为动画业界制作方式主流时，是否要坚持手绘作画就已是一大争议。
2008年，动画电影《悬崖上的金鱼姬》上映，宫崎骏就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回应了这一问题：“动画需要人类的手来绘制，所以，在我有生之年，我都会一直用彩色铅笔来创作。”
（图/《悬崖上的金鱼姬》）
直至今日，宫崎骏领衔的吉卜力工作室仍在坚持手绘作画，新作《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便是佐证。但对于动画业界，为了更高的效率和更低的成本，以CG、3D为代表的电脑作画早已成为了主流。
这番变革，带来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动画画面效果的变化。对比《魔卡少女樱》1998年和2018年的版本，前者的手绘作画带来了柔和、光影对比分明的效果，这也是从前的“赛璐璐动画”的特点，手动加上的特效也让画面质感更好。
赛璐璐绘画，是以高完成度的线稿为基础，在线稿内铺色刻画亮暗面而形成的风格。相比铺色流更重视光影的体现，可以营造不同的氛围，尤其多用于日漫制作中。（图/《魔卡少女樱》）
但到了后者，CG特效等取代了赛璐璐动画手绘，不仅最重要的质感改变了，大量的电脑特效堆叠，处理不好就容易带来如光污染般的画面效果，这也是大多经典旧作在重制后必然会遭遇的问题。
至于人物“馒化脸”等问题，则是动画人物设定这类团队成员、整体风格变动带来的后果。动辄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跨度，重制新作想要找回当年的原班人马再战，难度极其高。2011年，《全职猎人》重制版甚至连声优都大换血，引起一时轰动。
毕竟，连《魔卡少女樱》漫画原作者Clamp的画风，在20多年后都已经有所改变。想要动画再还原当年的画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再加上时代审美变迁，从前流行的锥子脸、宽肩等元素，已经被更柔和、圆滑的人物线条取代，呈现出更加幼态的效果。
也有像《名侦探柯南》这样的超长篇动画，即便没有重制，但20多年里，画风早已换了几茬。到了最新剧场版《黑铁的鱼影》里，人物的脸型变得更尖，被粉丝调侃为“犀牛化”了。
柯南的脸越来越尖。（图/《名侦探柯南：黑铁的鱼影》）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即便是不想面对它的宫崎骏，也无法阻止动画业界的变化，只好怀旧地说道：“我是一个20世纪的人，我不想面对21世纪。”
一边被骂，一边稳赚
2021年，ACG界发生过一件哭笑不得的事。而它的出现，却恰好指向了动画“文艺复兴”里的主要矛盾。
2020年10月，Clamp另一经典漫画《东京巴比伦》宣布动画化。此前，这一作品只在1992年发表过两集OVA和一部真人电影，但在粉丝间却拥有不俗的人气。这次重制，明显就是奔着粉丝的钱包去的。
结果预告片一放出，粉丝就发现，《东京巴比伦2021》几乎踩中了所有重制动画的坑：光污染般的特效滥用、人设与原作画风差距极大、画面难看等。
更离谱的是，没等动画成品放出，制作公司GoHands就因抄袭问题身陷囹圄，直接导致Clamp和动画制作委员会彻底放弃了这一企划，《东京巴比伦2021》就此惨遭腰斩。粉丝们却恨不得开香槟庆祝终于不用看这“丑东西”了。
《东京巴比伦2021》宣布重制后的网络评论。（图/网络截图）
抄袭风波后，制作公司GoHands把动画制作委员会告上法庭，索赔剩余已制作集数的制作费。
在日本动画界，绝大多数动画都由制作委员会企划、出资，动画公司只是拿制作费做动画的“打工人”。重制动画层出不穷的罪魁祸首，其实还是制作委员会想捞钱，而非“GoHands”们贪心。
即便骂声一片，制作委员会们也不会停歇，仍然不断翻出经典作品捣鼓出重制或者特别篇动画，以各种形式继续吸金。
毕竟，这可是一门稳赚不赔的买卖：经典原作的金字招牌、庞大且稳定的粉丝基础都决定了——无论动画公司怎么折腾，甚至翻车，都会有大量观众观看，买不买单另说。
像是2015年播出的《龙珠超》，头顶《龙珠》这一超级IP的光环，还拉来了漫画原作者鸟山明担任原案。即便收视率只有5%，完全不及电视黄金年代时播出的前作《龙珠Z》那逆天的30%收视率，但靠着给电视台以及海外平台售卖版权，加上碟片、手办等周边收入，制作方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为了情怀，还是继续追吧。（图/《龙珠超》）
要知道，创下《周刊少年Jump》漫画销量纪录的《龙珠》，40年后仍是全球最赚钱的IP之一。背靠这棵大树，无论怎么折腾都是一门好生意。
正如日本漫画家山田玲司评论的那样：“重制动画变多，一个重要原因是，动画制作方害怕风险。比起不知道能不能红的新作，翻拍有固定粉丝的老作品，贩卖情怀，会安全很多。”
在这轮“文艺复兴”风潮中，粉丝们也表达了自己的失望，甚至是反感。日本网站イマダネ曾做过一次调查，统计人们“心目中最失望的重制动画”。榜单上，《霸穹封神演义》以23.4%的投票率名列第一，《美少女战士Crystal》《宇宙战舰大和》等经典IP新作也位列其中，成为粉丝们吐槽攻击的重点。
好在，也不是所有重制动画都是骂声一片。前有《钢之炼金术师FA》，后有《全职猎人》重制版，它们都在忠于原作的基础上做到了创新，满足了口味挑剔的“原作党”和“动画党”。
更加现代的人设与明快的节奏为重制版赢得好评。（图/《全职猎人2011》）
但只要IP还有人买单，ACG界的“文艺复兴”就不会停止。这门粉丝生意，注定要一直存在下去。
撰稿 西 武
编辑 草莓脆
校对 赖晓妮
排版 任昕阳
封面 《魔卡少女樱：透明牌篇》
头图 《名侦探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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