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要修炼成吵架高手?如果你不曾为别人的咄咄逼人、蛮不讲理气得说不出话;不曾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憋屈到内伤;不曾在深夜狂想自己舌战群雄,喷出一口口恶气;不曾口不择言伤了爱人心,事后悔恨到想打死自己,请自动忽略这个指南。
《红楼梦》里提供了各种正反面的经验。在贾府这个既是职场又是情场、既是官场也是战场的地方,善于吵架不但不是坏事,而且是一项基本生存技能。在这个生态系统里,即便是处在金字塔顶层的主子小姐,口才不佳也会吃亏,反面典型参见“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二木头”迎春。小姐里最会吵架的探春就曾总结说:“我们作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话里有自嘲,有无奈,还有清醒和通透。
《红楼梦》里即便那些不具名的“众人道”也金句频出,更别说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在这里,能言善辩是基本配置,但要说会吵架,却大有讲究。在怡红院里,晴雯以牙尖嘴利著称,袭人以贤惠周全闻名,但遇到跟混不吝的主儿吵架的场合,两人都败下阵来。怡红院里真正的吵架高手,是麝月。
小丫鬟坠儿偷窃,被晴雯得知,除了体罚外,立即要撵走。坠儿的娘是个厉害人物,抓住晴雯提到“宝玉”的话柄,质疑她作为丫鬟随便叫主子的名字。晴雯一下就乱了阵脚:“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撒野,也撵出我去。”这样瞎嚷嚷的吵法自然没法服人,还是麝月出马,控制住局面:“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哪一日不把宝玉两个字念二百遍?”然后还不忘羞辱这婆子一番:“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事,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更叫小丫头子来:“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三管齐下,让坠儿娘无言可对,羞愧难当。
为吵架而吵架,以吵架对吵架,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芳官的干娘何婆因洗头的事情欺负芳官, 袭人为息事宁人,拿了洗头的家当给芳官,不料何婆恼羞成怒,当着她们的面打骂芳官。袭人有自知之明,找来麝月:“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他两句。”麝月一来,就实施精准打击:“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还说“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说得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没料到过了几天,何婆旧病复发,又要打亲女春燕,这次袭人出马了:“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买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袭人的话说得很犀利,却被何婆轻易反击:“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还是麝月出马,拿出了杀手锏:“去把平儿给我们叫来!平儿不得闲就把林大娘叫了来。”只一句话,那婆子满面流泪,陪尽好话,再不嚣张。
麝月的武器,一是上司,比如搬出老太太、宝玉、平儿等人;二是直击痛点,比如一针见血指出坠儿娘“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怪不得不知我们里头的规矩”,将其打回到低等仆人行列,灭其气焰。
最后,吵架也要想到后路,准备好台阶。不要轻易去触碰对方的底线,给自己和别人都留有尊严和体面。宝玉有次在气头上时,晴雯失手将扇子跌折了,宝玉骂了句“蠢材”,晴雯反唇相讥,气得宝玉“浑身乱战”。袭人来劝和,又被晴雯夹枪带棒讽刺挖苦,宝玉大怒,要回王夫人,打发晴雯出去。晴雯此时才知厉害,哭道:“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后来还是袭人带着麝月等人,跪了一屋子,才把事情压下来。此时晴雯的软弱和孩子气与之前的尖牙利齿、横扫千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彼时有多彪悍,此时就有多凌乱。
珍惜每一次吵架的机会吧。在战斗中成长起来,成为一名真正有智慧的斗士。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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