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道出对这座城市的不满?
写微博控诉、给报纸热线打电话、在公共场合像“举牌哥”一样举牌,抑或像上海市民秦岭一样给市委书记发公开信?它们都是合理的表达方式——虽然未必有用。
可不可以有趣一点地“投诉”城市?不必要那么尖锐,但一定要指出城市种种问题的核心;未必会让城市改善,但能发动更多人关心这座城市。最重要的是,让人们意识到,“投诉”这座城市是为了让它变得更好。
“投诉合唱团”做到了。看看它的表达方式: 一大帮人举着歌词本当街而唱,一曲毕,易地继续。歌词反映的,正是这座城市的种种弊端。
2005年,芬兰一对夫妇发起了“投诉合唱团”——他们觉得,在城市中“你有压力、我有压力”,通过“唱出心中的抱怨”这种有趣的形式,大家心中可以恢复平静。他们在伯明翰举办了第一次“投诉”活动,大获成功,接着,布达佩斯和赫尔辛基也出现了“投诉合唱团”。这些城市的“合唱”视频通过Youtube的传播,让很多人跃跃欲试。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这种颇具感染力的活动在全世界流行开了。
2011年年底,“投诉合唱团”在内地出现,第一个拥有它的城市是广州。
柔和地控诉这座城市
在广州发起“投诉合唱团”的,是几个大学生,祥子、王小免、骡子。2011年12月,他们第一次从朋友那里获得了香港“投诉合唱团”的信息,立即就被这种有趣的方式打动了,“用这种比较柔和的方式回应社会问题,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祥子说,“香港投诉合唱团是2009年成立的,当时非常轰动,而且也很成功”,于是,他们决定在广州开展这样的活动。没有任何经验的他们,先把香港投诉合唱团的成员邀请到了广州,希望能从他们的指导中获取有用的经验。
经过磋商之后,他们采用了比较取巧的方式——借用香港投诉合唱团歌曲的曲调,填上广州版的歌词——歌词里的内容,都是根据工作坊上的投诉热点改编而成。经过数次打磨之后,歌曲成型了。这首貌似有点青涩的作品,歌词没有“香港版”那么直接、尖锐,也比较宽泛,但里面谈到的空气质量、地铁拥挤……都是人们关心的实际问题,很容易取得共鸣,而且也比较安全。
歌曲有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唱的问题。12月25日,广州的“投诉合唱团”第一次上街演唱。祥子和微博上征集来的合唱团成员,首先是来到客村地铁站集合,然后排练。祥子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唱这首歌,但半个小时之内,大家就都学会了。” 祥子不大会说粤语,但也能对着音调开唱。排练结束之后,投诉合唱团正式对市民开声了。
一首歌大概是四分多钟,“投诉合唱团”唱完之后,不做片刻停留,便会奔向下一站。祥子和活动的组织者在站点的选择上有很多考虑,广州塔、英雄广场、省人民医院、烈士陵园……一站又一站,皆是有意义指向的地方。
一开始,在广州塔下的歌唱,并没有多少人“围观”。直到去了人潮汹涌的北京路之后,这首歌曲才被彻底引爆。祥子回忆,合唱团的成员全部被市民包围了,“很多人一开始只是好奇,但听到歌词的内容跟广州有关,就会有耐心听下去。”看到这么多人,合唱团的团员也“High”了起来,唱起来格外有力,“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场合得到回应,会有很激动的感觉”。让他们开心的是,也有市民跟着他们唱起来——团员们准备了二百多张印着歌词的传单,很快发完了,还加印了六十多张。
投诉合唱团和城市的联系是通过歌词来表达,但只有和市民建立各种联系,歌词里的主张才能得到更大范围的传播。从这点而言,投诉合唱团的第一次活动算是圆满成功了。参与合唱的团员,也在这过程中发生了改变,一开始,他们只是觉得这种活动好玩而已,但看到活动所产生的反应,他们也在重新思虑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角色。合唱结束之后,所有团员在越秀公园开了一个分享会,会上最多的说法是,“很想再来(唱歌)”。
发声本身已经有意思
对城市的爱与恨,在投诉合唱团的歌词里有最深刻的回应。
香港投诉合唱团的歌词很劲爆。反映生存环境时,他们愤怒,“空气实太差/海里毒素多/猛食鱼翅/浪费厕纸”;反映城市面貌变化时,他们无奈,“屋邨变哂样/街市又拆左/贵价食肆/麦记太多”;反映房价问题时,他们更多是黑色幽默了,“无奈尺寸超细/价格又劲贵/训宝福山都无位”。
国外的城市,则多了很多幽默、个人化的成分,“不幸我最喜欢的那款内裤没货了”、 “我读了三个学位却没有用”、“新加坡男人受不了女人独立”。更好玩的是,国外的投诉合唱团很多时候是一本正经的——在排练、演出时,和正规的合唱团没有一点差异,只有唱出歌词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他们有不一样的诉求。
唱出这些,出发点是因为这城市出了问题,让人不吐不快。问题是,歌词里反映的东西,能够得到解决吗?无论在香港还是广州,那些宏观的问题都很难得到官方的反馈,但很多人都保持了乐观情绪,《南方都市报》做了一个“投诉合唱团能否解决问题”的调查,结果有70%的人选择,都是“能”,理由是“发声能让政府官员听到”。
对很多人而言,即便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投诉合唱团也有好玩之处。正如香港填词人周耀辉所言,“根据我参加香港投诉合唱团的经验,至少有两个回应:一、不发声,事情也不见得被解决;二、发声,本身已经有意思,我还记得我们一群人当时的乐趣和热情。”祥子期待,这种“有意思”的事情不会因为城市问题的日趋减少而消失,他期待看到的场面是:“投诉合唱团”慢慢走到社区里——更多地反映个人问题,而非大问题,成为一种常态的、有温暖和感情的存在。
在祥子看来,无论是对城市的“投诉”,还是社区里那种对个人问题的倾诉,都是爱的另一种形式。这在歌词里也有很明显的存在,比如在提出所有的问题后,广州的投诉合唱团会道出自己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夸赞它“开放”,而香港的投诉合唱团则说得更加直接,他们在另一首“投诉”歌里唱道:“爱你至话你/爱你至闹你/We wanna make a ch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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