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需要作者”和“我们为什么需要译者”,这两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指向同一个回答—— 政治学家西摩·马丁·李普塞特说,只懂得一个国家的人,实际上什么国家都不懂。那么,只经历过一种生活的人,实际上也并不真正认识生活。如果说时间维度上的单一和空间尺度上的局限注定了生命个体的狭隘,那么阅读则能够稍稍减轻这种狭隘的分量。 在这个互联网连接万物、人与人贴面生活的年代,阅读的定义当然变得宽泛,但恰恰也是在这个词汇时时更新、意义被普遍消解的年代,写作和翻译才有了一丝恪守传统的意味。我们仍旧需要严肃的写作者,为我们编织生活之外的生活;也仍旧需要精当的译者,向我们展示语言之外的语言。 年终岁末,我们理应记住他们的名字,表彰他们的作品,也理应感谢他们漏船载酒的坚守。正如诗人冯至在《南方的夜》中写到: “我们静静地坐在湖滨,听燕子给我们讲讲南方的静夜。南方的静夜已经被它们带来,夜的芦苇蒸发着浓郁的热情──我已经感到了南方的夜间的陶醉,请你也嗅一嗅吧这芦苇丛中的浓味。” 生活之外,总有人用一笔一画铺就道路,指引我们抵达心里永恒的“南方”。她曾在媒体担任记者长达十年,2018年开始专职写作,并在同年出版第一部小说集《正午时踏进光焰》。2021年出版《月球》。在她看来,小说写作的魔力在于,即使在困境中,它仍赋予写作者重建的能力:重建盼望,重建理想,重建美。《月球》
郭爽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21-10-1
《月球》里的六部短篇小说,时间胶囊般储存了当下鲜活、微妙的气息。调查西南小城少女溺亡案的记者、带父亲去俄罗斯旅行的美术老师、天真的哲学家般的重病少年、要重塑记忆的年轻母亲与她儿时的伙伴、在娱乐业与国境线穿梭的新一代、练习梦境控制术的神经外科医生……
他们的痛苦夹杂幸福、私密隐于公共,正是这个高速流动、价值失焦的年代里的你我他。小说以轻盈的力织补记忆、梦境与现实,重构出澄明、闪光、焕发生机的新世界,让人获得跨越边界的自由,属于你我的月球缓缓升起。
胡卉的《木兰结婚》收入15篇女性视角的非虚构故事,她描摹她们的真实人生,书写女性共同面对的人生困惑。“木兰”得自书中一个叫庞木兰的人物,同时也是对作为文化符号的“花木兰”的呼应,也因此“木兰结婚”具有了跨越时空的意味和想象。
《木兰结婚》收录了15位女性的真实故事。她们或年幼或正在老去,或婚恋中或单身、或在困境中或已一步万里阔,她们在处理与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时,面临各种复杂、幽微的环境和挑战。她们经历成长,体味世间人情之美,她们也与生活中的困苦、荒诞与无常对峙。她们的故事仿若我们身边的故事,她们的故事却又离奇得仿若杜撰。无论读者年龄几何、身处何方,都能在《木兰结婚》中看到人性的尊严与珍贵,看到不可忽视的希望的闪光。从广受赞誉的处女作《流溪》到新著《潮汐图》,林棹立足岭南,描摹南方图景、南方气息,有着鲜明的“南方以南”的地域辨识度。如果说《流溪》是岭南的今生,《潮汐图》则是前世。“林棹”是笔名,“棹”为划船之浆,她借此驱动文字之舟,进行深远的跋涉。一八二〇年代,身世成谜的苏格兰博物学者H游历世界,登陆广州,在当地芦竹林中遭遇一只雌性巨蛙,成功将其诱捕,豢养在澳门好景花园。由此,奇异的笼禽困兽、寰宇新知并四海众生相,悲喜相侵地进入蛙的生命。鸦片战争前夕,H破产自杀,好景花园如大梦般消失,而蛙也将经历生与死的考验。这个根植于岭南风土的魔幻故事,从珠江水上人家,到广州十三行,在澳门奇珍园略作停留,又探向万物有灵的江河重洋。中西在此相逢,大大小小的乌托邦相互碰撞,是一次穿越近代世界的迷人宴游。作家林培源将孙一圣短篇小说集《夜游神》称为“曹县故事集”。在互联网语境中,因汉服产业崛起的曹县在2021年被戏称为“宇宙中心”,作为“宇宙中心”的曹县和孙一圣笔下作为乡土社会样本的曹县,形成了时空上的错置,这也使得《夜游神》具有了一种现实性。本书收录了孙一圣近年来写的五个中短篇小说。虽然风格各异,但小说故事发生的背景大都在他的故乡曹县以及这个县城位处的更为广阔的平原。孙一圣的这些小说,呈现出一种不为目的所缚的自由流淌的状态。生活以日常的方式向我们敞开它的步履与投影、隐痛与暗伤、无知与领悟,以及当它迎面撞来时,我们的措手不及、恍然失神。孙一圣把自己浸没于细微的事体,不惮烦琐,往往以不同视角、时点彼此观看,反复涂抹、修正、涂抹,在这个过程中,真实的质感缓缓浮现。她的上一部作品《在南方》以异乡人身份观察美国南部,2021年出版的小说集《飞鸟与池鱼》则以还乡者身份对故乡进行回望。还乡书写可以上溯至百年前以鲁迅的《故乡》为代表的乡土小说,百年之后,叙述者仍面临着对故土的隔阂与疏离,如同临渊的“身在祖国的异乡人”。《飞鸟和池鱼》收录了作者2018年至今的最新创作,包括《飞鸟和池鱼》《良夜》《临渊》《涟漪》《关于南京的回忆》《天使》等共十篇。这本小说集可视为作者大洋彼岸回望故乡的独特叙事文本,写的都是地道的、纯粹的中国故事,而且大多数是故乡县城的故事,基本都包含着“还乡”的主题:主人公或从外国回到故乡,或从外地回到故乡,或从“现在”回到一个记忆中有着特殊意义的地点,回到记忆中的童年场景,抑或感受一种离开故乡之后的命运,等等,贯穿始终的是归来者面对故乡的复杂情绪,同时为读者展现了中国式县城的现实生存图景。1990年生于四川乐山,2012年发表小说处女作《阴阳人甲乙卷》,2021年出版短篇小说集《少年、胭脂与灵怪》。不少人认为他继承了川籍作家李劼人的传统,但在他看来,不存在所谓“地方性”,写作者所在的任何地方都是自己文本的中心,即使置身四川乡下也能写出马尔克斯所说的“宏大的社会普遍性”。《少年、胭脂与灵怪》收录十篇作品,故事大多发生在大渡河畔的川中小镇。为情所困的烟花女子,孤岛上的阴阳人,雕刻神灵的守山人,镶着一只狗眼的男孩,像蝴蝶一样飞入河中的女孩,被梦和幻想吞噬的少年,被吊 在白果树上的医生,去世六十年又找回家的奶奶……书中这些受困于生活与命运之人,或在疼痛里静默,或在情愁里忍耐,或在欲望中挣扎,最后都化归为日常闲谈,消失在青烟雾霭、鸡鸣狗吠之中。他是当下最好的西班牙语译者之一,《百年孤独》(2011年版)为其代表作。2021年,他历经7年翻译的《三只忧伤的老虎》出版。该书被称为“不可译的奇书”,充满了各种有意为之的调侃、双关、戏仿、俚语,是一种文学上的实验,对译者来说是极大的考验,而范晔成功地“驯服”了这只“老虎”。[古巴] 吉列尔莫·卡夫雷拉·因凡特 著,范晔 译本书是古巴作家因凡特的代表作,是拉美“文学爆炸”风潮中最独特、最具实验性的作品之一。这本小说没有明确的故事线,开篇的场景是50年代哈瓦那最著名的夜店,经主持人介绍,一干人物纷纷亮相。而全书结构与此呼应,不同人物上场、下场,以其独特的视角和声音呈现一段“剧目”,各个篇章共同构成一场盛大而炫目的演出。小说描写了50年代末哈瓦那的几位艺术家,但真正的主角并不是他们,而是文学、电影、音乐以及回忆中的城市本身。她在85后新锐译者群中以译介非虚构作品知名——如“译文纪实”的《再会,老北京》《东北游记》《鱼翅与花椒》《看不见的美国》。她也是美食作家扶霞·邓洛普的“御用”译者,迄今翻译其三部作品。在翻译的同时,她也是一名崭露头角的非虚构写作者,在“故事硬核”等非虚构平台发表作品。狄迪恩以冷冽笔锋和灼热自我,疏离又深陷,还原了1960年代的美国,特别是加州的反文化潮。“万物解体,中心再难维系”:社会繁华昌盛的表象下,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已然开始崩塌,而新的未来却遥不可及。社会彻底走向失序,中产阶级生活危机重重,嬉皮士运动兴起;一整代人沉浸在虚无与迷惘中,作出近乎可笑的无力反抗——这是触及美国一个时代灵魂的完整记录。2021年,“胡安·鲁尔福三部曲”中文版首次完整问世,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副教授张伟劼是其中的《燃烧的原野》的译者。他为此撰写的新版序,讲述他在墨西哥访学期间寻访 “鲁尔福笔下的那块给晒得冒烟的荒野”的经历,是解读鲁尔福作品的重要参考资料。
结实冷硬的土地上,穷苦人两肩尘土,微如草芥。因为穷,一头牛可以决定一个少女的命运。分到了地,可那里连一棵挡风的草也没有,不小心掉下的雨滴被干渴的大地一口吞下,转瞬没了影。为给可怜的牲口讨草吃犯了事,躲了大半辈子,可他们还不肯放过他……平原上,风是暗黑色的,时间是漫长的。谁也不记得时间,只听到这在万物的孤独中包含着的寂静。对于所有人来说,死是一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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